废后道:“陛下忧心政事,是庶人有悖陛下重托。现如今,回想从前,总是有些伤感。”
他们并非没有一段患难与共的日子。
废后刚成为太子妃的时候,太子之位已经岌岌可危,李家其他地方都废得很,只有吃喝玩乐不落下。她就用着李家酒肉朋友的交情,拼了命去给当时的太子挣得生机。
他们夫妻关系也很好,她没多久就怀了。就算过了会儿,当时的侍妾章氏也怀了孕后,她也真心实意地照顾了一阵子……后来是怎么变的呢?
是因为章氏对她若有若无的戒备,还是因为她艰难产子后,听到的是太子收了礼部侍郎府里的美妾?
废后定了定神,后面的龃龉都不必说,她只要怀念过去,怀念美好的过去,把现在的一团乱麻同样美化。
看,多么美化的过去。我们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呢?
宜妃的事不必她去提,李家的人说就行了。说宜妃造势剑指皇后之位,说宜妃对皇后不尊敬,说宜妃知道宫室有毒只是有意陷害皇后……而安平公主跳得越高,只能证明她越居心不良,甚至不必再提。
让宜妃和安平公主做恶人,仿佛其他的问题都不存在,她还能好好做皇后,他也还能好好做皇上。
废后就如此努力着,说到后面,潸然泪下。她的孩子是都快成亲了,不过她其实年还没过四十。哭起来,也有些梨花带雨的意味。
皇上见着,再是睡意昏沉,终究不免动容,他张了张嘴,就要许诺什么。
“鸾台右相急报!”佺公公急忙进殿,也不顾他们在做什么了,打断道,“一下子多了不少奏折,都是——”
废后恼火,她努力压抑恼火。而皇上却直接怒道:“说明白点,吞吞吐吐做什么!”
佺公公叩首道:“事涉废后。”
皇上毫不犹豫地挥了挥手:“直接说。”
鸾台是处理奏折的地方,初筛奏折和发阅奏折,都要经过鸾台,统领鸾台的便是右相。这是政事,原本不是一个庶人能听的。不过皇上这么说,佺公公也不再犹豫。
他再叩首:“不少奏折问,说皇后在后宫肆意妄为,无故杀害、发卖有品级的姬妾奴婢,为何皇上对此留中不发,不出一言,可是有意包庇废后。皇后如此无德,太子又为何能留?还有……”
皇上一顿,有些咬牙切齿,打断他的话,“都有谁?”
佺公公小心道:“鸾台右相说,御史台、太常寺、大理寺所有大人皆联名奏折,其余六部、勋贵、清贵、地方知州和通判都有来问。”
皇上深呼吸一口气,气却还是有些上不来。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去鸾台的,鸾台的官吏们又是怎么看他的。他先是恼火于他们的剑指太子,这让他想起自己从前的波折。
但真的看见如山一样的奏折,以及负责文书整理的侍郎把整理出来的概述交给他后,他眼前一黑!
什么废皇后,废太子,这根本不是他们的重点。
他们的重点,有,且唯一只有一个——
皇后无德,太子无能,子嗣凋零,后宫沸反盈天,怎么还可以这么冷处理!
身为皇上的你都对这种罪行无动于衷,那我们还怎么以你为范本,怎么统治燕朝,怎么教化百姓?
你现在立刻把皇后处死,把太子废了,最重要的是写个罪己诏反思一下你自己!你这皇上当的都是什么玩意?
凤台左相此时也急匆匆来了,毫不客气地直接说:“陛下,写罪己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