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临野明明是笑着的，江吟溪却感觉寒毛倒竖，脊背窜起寒意。

江吟溪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意识到他说的那句话确实有点过分，“我只是随口一说，你别放在心上。”

“江江，你说这种话，是想伤我的心么。”

顾临野右手撑住床沿，攥紧指节，指节浮现出诡异的青白色，“我喜欢你，所以才想和你做快乐的事情。”

“如果你厌恶这种事情，我会自己解决。不要践.踏我对你的感情。”

“我只是说气话，你别误会。”

江吟溪脸颊泛红，连忙说：“我没有厌恶。”

顾临野剑眉星目，眸色渐深，“江江，那你哭什么？”

江吟溪咬了下软红的唇，瞪了眼顾临野，“不许多问。”

江吟溪绝对不会承认，他刚才是双酷的。太丢脸了，实在太丢脸了。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被任何人知道。谁知道了，他就暗鲨谁。

江吟溪加重语气，努力掩饰事实，“因为特别疼！你还是多练练吧。”

顾临野诚恳地低下头，认真道歉：“抱歉，第一次没有经验。”

“没事，我也是。”

江吟溪脸颊染上红晕，语调严肃的像是在讨论学术问题，冷淡道：“你可以慢一点，不要太快。”

顾临野掏出一个小笔记本，认真记下来：“好的，我记下来了。”

江吟溪耳垂泛红，“你记得抹护手霜。”

顾临野乖顺道：“好的，收到。江江还有什么改进的建议吗？”

江吟溪板着小脸，冷酷道：“暂时先没有了，有了再告诉你。”

“好。”

顾临野认真把笔记本放回口袋，“我再去研究学习几天，下次争取给男朋友一个最完美的体.验。”

听到这番话，江吟溪绷着脸，心里熨.贴极了。其实顾临野已经做得很好，不过他怕顾临野太骄.傲，没敢夸顾临野。

“不过有件事情。”

顾临野刚才光顾着接吻，理智离家出走，现在回想起来发现了异常，“刚才有很多水，那些水是哪里来的？”

顾临野剑眉星目，勾起唇角戏谑道：“江江掉眼泪，真的是因为疼吗？”

江吟溪清冷漂亮的脸颊红透了，简直想连夜暗鲨顾临野。

“你闭嘴。”

江吟溪急忙转移话题，“其他的事情等会儿再说，你先把装穷的事情解释清楚。”

顾临野视线黏在江吟溪身上，眼神偏执迷.恋，似乎要将少年刻进骨子里，“装穷是因为我没有安全感，害怕你抛弃我，所以不敢对你坦白真相。”

在一起这么久，顾临野依旧没有安全感。他觉得江吟溪会抛弃他，恨不得每分每秒都和江吟溪贴在一起，想监控江吟溪生活的方方面面，想占据江吟溪的全部注意力。他知道这种心理不正常，可是他控制不住。他在尽量克制自己的喜欢，努力不伤害到江吟溪。

江吟溪浅棕色眼眸冷淡剔透，疑惑道：“你为什么总觉得我会抛弃你？”

“我早就发现你没有安全感，现在看来这个问题非但没有解决，反而变得愈发严重。”

自从被骗过一次，江吟溪现在警惕心高了很多，“顾临野，你该不会又在撒谎骗我吧。”

顾临野：“没有骗你。”

“可能是因为童年发生的一件事情，导致我现在很没有安全感。”

江吟溪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顾临野的话，“什么事情？”

顾临野嗓音有些沙哑，“我十三岁那年，妹妹刚好出生。妹妹出生以后，家里的经济更加窘迫，连婴儿奶粉都买不起。”

“顾大志不会管我们的死活，他只会偷家里的钱去赌博，我妈的存款全被偷光了。我妈差点带着我去街上乞讨。”

“偶然有一天，家里来了一个远房表叔，表叔借给我妈很多钱。”

“我隔着门缝，听到顾大志和表叔在家里闲聊。”

看到顾临野脸上的异常，江吟溪疑惑问：“他们在聊什么？”

顾临野沉默了很久，轻声说：“他们在商量，如果卖了我，能卖多少钱。十三岁的男孩很快就能打工赚钱，可以卖三万五。”

听到这句话，江吟溪顿时呆住了，“什么？！顾大志竟然要卖了你。”

“刘阿姨呢，刘阿姨没有阻止吗？”

“没有。”

顾临野停顿了两秒，继续说：“我妈也在场。”

“家里没办法养两个孩子。我妈为了养活妹妹，打算卖掉我。”

江吟溪捏紧指尖，嗓子像是被棉花堵住，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

他从小锦衣玉食，实在没办法想象竟然有父母会卖掉自己的孩子，太可怕了。江吟溪张开手臂，轻轻抱了抱顾临野。

顾临野无所谓地笑道：“没事，我可以理解我妈。如果卖掉我，能让妹妹活下来，我毫无怨言。”

顾临野确实没有怨言，只不过自那以后，他学会了不要对亲情抱有期待。

“我安静地等了很多天，那个远房表叔出了车祸，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

顾临野抱住少年温热的身体，呼吸间都是少年身上的柑橘味，开玩笑道：“挺可惜的，远房表叔在非洲打工，我还以为我能去非洲当童工。”

江吟溪被这个冷笑话逗笑了，唇角翘起酒窝，“你现在已经很黑了，去非洲晒一圈肯定会黑成碳。到时候，晚上灯一关，我都找不到你。”

顾临野跟着笑道：“夺笋呐。”

顾临野漆黑眼眸润湿，感慨道：“唉，原来从那么小的时候，我就已经被人抛弃了。”

听到这句话，江吟溪收敛了唇角笑意，抬眸问：“阿野，你恨刘阿姨吗？恨刘阿姨抛弃了你。”

“如果我爸妈抛弃了我，我肯定会恨他们，和他们老死不相往来。”

顾临野摇了摇头，“我不恨她，我只恨我自己没用。如果我足够强大，就能保护家人。那件事情发生以后，我去了地下拳击场，疯狂打比赛，开始拼命赚钱……”

江吟溪听过一句话。

从小被父母忽视打骂，甚至抛弃的孩子，孩子不会停止爱父母，只会停止爱自己，变得自厌自弃，变得极度缺乏安全感，难以开展一段正常的亲密关系。

有人用童年治愈一生，有人用一生治愈童年。

他们都是后者。

江吟溪童年生活在江霖翰变.态的掌控欲之下，一举一动都要受到严格的规范，否则就会遭到严厉的惩罚。

童年的经历导致了江吟溪患有严重的强.迫症，还有吹毛求疵的洁癖，无法接受意料之外的事物，更厌恶欺骗和隐瞒。

“阿野，我不喜欢欺骗和隐瞒，有什么事情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以后不要再瞒着我了。”

顾临野漆黑眼眸湿漉漉，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小狗，“开始瞒着你是因为，我以为你是同情我才答应和我在一起。后来瞒着你是因为，一个谎言需要成千上百个谎言来弥补。”

“江江，我很害怕你和我分手。”

“我可以向你保证，永远不会和你分开。”

口头上的承诺太浅薄了。

江吟溪忍不住问：“怎么才能给男朋友最好的安全感？”

“每天早安吻，晚安吻，走在路上要牵手，回到家里要抱抱，晚上要抱在一起睡觉。”

顾临野深邃锋利的眉骨漾开笑意，像是一只朝主人摇尾巴的哈士奇，“我还想听江江说情话。”

江吟溪清冷眉眼染上薄红，“好腻歪。”

顾临野垮着张脸，委屈巴巴：“你是不是不爱我了。竟然连情话都舍不得对我说。”

江吟溪：“……”

“我认为爱不是靠嘴说出来的。”

“爱是融化在生活的一点一滴，一举一动。”

顾临野的喜欢直白热烈，像是绚烂明艳的焰火，一眼就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