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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张纸有些年头了,无数次被人打开又折好,折痕处几乎透明,拿在手里绵软的马上就要碎掉,谢黛宁小心翼翼的展开,一眼看清,面上血色尽失,额角处像被人打了一棍子,嗡嗡的疼。

这是一张陈旧泛黄的药方,上面的药材也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可熟悉的是下方一行小字:病患畏苦,常以蜜饯佐药,唯山杏凉果干不可取。

她清清楚楚的记得,母亲病中喝药,每每都会在舌下压一枚蜜饯去苦,而最后的日子里,她也确确实实吩咐过下人,以后不用杏干,是以那时候腌制的杏干,都是被小黛宁吃掉了,她还抱怨过太酸……

久远的记忆一下子鲜活起来,她想起阮清忆靠着拔步床,笑着用帕子给她擦了擦唇角,说:“小馋猫,杏干吃多了,可是要倒牙的,回头可别吃不下饭饿的哭鼻子哟!”

华庭从未见谢黛宁如此失色,也不敢说话,好半天,她亲自起来将妇人扶起坐下,哑声道:“我不会为难你,你如何拿到这张药方,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妇人定了定心神,才把事情说了出来。

她姓张,是应山县本地人,靠替大户人家做些缝补浆洗的粗活为生,谢家便是主顾之一。约莫九年前,她在谢府认识了一个仆妇刘氏,两人颇为投缘,后来她男人生病没钱医治,刘氏二话不说便借给她十两银子治病救命。

男人的命是救回来了,可夫妻二人起早贪黑,辛苦劳作几年,却始终无法还清这笔钱,再后来又有了孩子,还钱的日子更是遥遥无期。

可刘氏从不催要,还宽慰她不必着急,只是又过了两年,刘氏忽然离开了谢府谋生,张氏和她交好,便把她接到身边互相照应着。但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刘氏也生了重病,张氏便全力凑钱救治她,她却说自己已无药可救,又说当年借给张氏钱的其实是自己主子出的,如今也无需还了,只求她帮一个忙。

张氏答应了,她便把这张泛黄的纸交到了她的手里,嘱咐说将来若有机会,一定要瞒着谢家人,把这张纸交给谢家的黛宁姑娘……

“……今儿个早上我路过谢家,正巧见他家二姑娘回府,只平日里总是一顶小轿,今早却见了两顶,我好奇问了一句,老管家说是家里来人了,我记挂着刘姐姐交托的事儿,于是追问是谁,可他再不肯搭理我。我见他神色古怪,家里来人又没什么值得隐瞒的,就借着取浆洗衣物,多盘桓了一会儿,隐隐听见一个嬷嬷在那里教训人,说以后对外都称作三房的黛宁少爷……听到这个名字我简直是如遭雷击,刘姐姐当时明明说的是姑娘,怎么又冒出来个同名的少爷来?再打听,就被谢府的人劈头盖脸骂了出来。欠的这份恩情无法报答,一直是我心里一个疙瘩,我不甘心,就在府外一直守着,直到看见您出来!谢府的主子我都见过,只您是生面孔,我想您可能就是她们口中的黛宁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