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公子世无双(15)

夜晚难得有休憩的时间,所有人挤在一起取暖,几碗如水一样的饭遭到了疯抢,勉强能够让他们支撑过明天。

“要是伯国还在就好了。”

“是宁王无德,霖国伯地的人早已与霖国百姓无异。”

“这样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头。”

死又不敢死,活又不想活。

同是伯国人,为何要有此天壤之别。

“要不我们抢了他们的刀?”有人刚刚提议,就被人捂住了嘴。

“你不想活了?若被人揭发,你的命还想要吗?”

宁国管理奴隶甚严,且采取内部互相监督,一旦揭发有悖逆之心的人,还能够得到奖励,不必再这么受苦,甚至有奴隶还拿上了鞭子,踩着自己人的血肉作威作福。

他们不是不想反抗,只是天下之大,竟无路可走。

“谁若敢揭发,我就弄死他。”

“我知道一个地方有刀……”一个缩在一旁的少年道,“我今日看到了。”

“在哪里?”

“快带我们去。”

这样的情境不仅发生于此处,更是遍布了宁国的矿场。

一股暗流涌动,在一个深夜,一个矿场所有监督者的脑袋被砍了下来,尸身更是被剁的烂碎,粮食被搜刮一空,待久久没有消息传出,也没有矿藏运出时,宁军才发现已是人去楼空。

而待宁军找到人时,那队伍之中竟已有上千人,与宁军一小队对碰,不仅杀了人,还将武器盔甲全部抢走,甚至占据了小镇,掠夺粮食,打出了伐宁的旗号。

加入者自可免于一死,而未加入者,通通都成了刀下亡魂,他们攻占各处矿场,出其不意,消息上报洛都,人数已达到了一万之数。

“大王,正逢宁霖两国关键时刻,必须派兵镇压。”一大臣出列道。

“不过是一些奴隶,乌合之众,为首者招安,许以银钱,自会散去。”又一大臣说道,“何必动用兵力。”

“奴隶反抗也有先例,只是如此快速聚拢力量,最开始的刀剑是从何而来?”厘先生询问道。

“据俘虏说是突然发现。”传信士兵说道。

“大王,恐怕是霖国想引起我宁国内乱。”厘先生拱手道,“说明霖国对此战亦无把握。”

“既是乌合之众,以利诱之,其余部众一应坑杀。”宁王纾目光沉沉道,“其它矿场的奴隶一应聚拢,寡人自有大用。”

“是。”殿中将军行礼,转身前去。

奴隶部分并非一波,而是分散成了几批,宁王派人以利诱之,许以尊王爵位,有人抵不住诱.惑,有人却是将派遣的使臣直接杀了。

而以利诱之者暂且无虞,杀了使臣者却是被宁军包围,只能退居深山之中不敢露头。

然宁军派兵上山寻找,却不见众人踪迹,反而因为雪崩,宁军一部分被掩埋在了下面。

消息传回洛都,宁王大怒:“废物!给寡人搜寻全国,务必格杀勿论。”

之前投诚者已被斩杀,那消失的奴隶们却似乎极其熟悉宁国地形,次次都能逃过不说,还对城池发起了敌袭,直接占据了一城之地,其中更有叛逃的宁国士兵。

“怎么回事?”宁王纾沉着气询问道。

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当不是宁军之敌,如今却被他们占了一座城池,实在是让霖国笑话。

“大王,那群奴隶中恐怕有高人指点,才能对我宁国布军边防如此熟悉。”厘先生叹道。

“确实,据说叛军之中有一位军师,不知从何处而来,却对我宁国地形十分熟悉。”传信之人说道。

“给寡人调查清楚这位军师的来历,若不能招揽,杀。”宁王纾说道,“此事要在春日前解决,不惜一切代价。”

“是。”传信之人匆匆退去。

叛军落定,不少无活路之人投奔而去,宁军调遣,霖国王宫却有一自称王师之人求见。

那人虽一身破烂,可长襄君用人从来不拘一格,即便是奴隶乞丐,有才能者亦能得到重用。

侍卫拿不定主意,匆匆报于宫廷之中时宗阙二人正在研究宁国叛军的进军轨迹。

“王师?他可有说姓名?”奉樾抬眸问道。

“禀大王,他说他叫柳不折。”侍从说道。

“柳不折?!”奉樾眸中浮现惊喜之意,起身道,“快请进来。”

侍从见他神态,行礼后匆匆前去迎接。

多年后能够再见故人,奉樾心中喜悦,只是目光落在了宗阙身上,思及过往笑道:“师父来了,你不高兴吗?”

“看他有什么事。”宗阙说道。

侍从匆匆去了又回,领回了一个一身破布,满头潦草之人,正是柳不折。

奉樾迎接,宗阙起身时还未说话,肩膀已被来人拍的啪啪做响:“哎呀,我当时就知道你不是池中物,连会吾都打败了,真给师父长脸。”

宗阙面无表情,一旁的侍从七魂都吓掉了三魄。

“师父,许久未见,如今可还安好?”奉樾看着二人动作,执了弟子礼。

“好好好,你也好吧,看你这面色红润,想来房事……啊啊啊!疼疼疼疼!”柳不折被宗阙扭了手,连忙求饶道,“错了错了错了,我是说你们如今感情和睦,他才能容光焕发嘛。”

宗阙松开了手,唤来了人道:“先带他去沐浴换衣,再来见人。”

“是。”侍从应道。

“多年不见,你就送为师这么大的见面礼。”柳不折揉着胳膊道,“我这老胳膊老腿的,你也下得了手。”

“师父,沐浴时有酒水可饮。”奉樾说道。

“为师先去一步。”柳不折转身瞬间消失。

奉樾看着面无表情去洗手的男人,蓦然笑了一下:“这么多年,师父性情还是如此有趣。”

“他此时来,应该是有要事。”宗阙擦干了手道。

柳不折就是曾经黍国的常胜将军柳洵,他辗转各国,避世多年,并未将荣华富贵看在眼里,即便当时黍国灭国,亦未出现,如今出现,必有深意。

“师父以师自居,想来是来帮忙的。”奉樾说道,“我本以为宁国叛军之中有师父的指挥,如今想来不是。”

天下聪慧之人何其多,只要给予力量,便能够反抗压迫。

而这天下,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多行不义之人必自毙。

柳不折清洗三次,穿好冬衣,梳好头发,甚至被剃了胡子出现时,宗阙眸色未动,奉樾却是一时险些没有认出来。

只因男人面目英挺,虽多年未曾参军,却仍有将军英挺之风。

“怎么样,师父这副面孔没有面目可憎吧。”柳不折就地盘腿坐下,摩挲着下巴道,“就是胡子剃了,觉得凉飕飕的,都不保暖了。”

“师父品貌不凡,气宇轩昂。”奉樾称赞道,“当日未能一见,实在遗憾。”

“哎,小徒弟,你别这么夸我,要不然这小子小心眼起来又给我下泻药。”柳不折在宗阙的目光中挺直腰板,时刻警戒。

“师父说笑了,宗阙心胸宽广,不会计较此事。”奉樾笑道。

“心胸宽广?”柳不折啧啧两声。

“有何不满?”宗阙问道。

柳不折咳了一声道:“没有没有,心胸宽广,心胸宽广。”

“你此次来有何事要说?”宗阙问道。

“这不听说你打败了会吾那老家伙,前来品鉴嘲笑一番。”柳不折摸着自己的下巴笑眯眯道。

宗阙直直看着他不语:“我可以派人带你去见他。”

“不急不急。”柳不折阻拦道,挤眉弄眼示意。

奉樾神色若有所思:“会吾将军已将师父身份告知,此次宁霖两国一战,师父可能相助一二?”

“也不是不能,但不知长襄君是什么意思?”柳不折微抬下巴道。

“会吾将军说了,你是他的手下败将。”宗阙平静道。

“什么?!这老小子胡说八道,他当年被我打的屁滚尿流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柳不折义愤填膺,站起来思索了一下,又坐了回去,“徒儿,对你师父用激将法是没有用的。”

领军这事,得求他!

“你若胜了,我就叫你师父。”宗阙说道。

“一言为定。”柳不折话语出口,就怕他反悔,他搓着手道,“有没有拜师礼啊?”

“有。”宗阙说道。

“好徒儿,这成了亲就是不一样。”柳不折啧啧道,“我当时说的吧,这人早晚都是你的,你当时早点儿下手……”

宗阙起身,柳不折就地撑起直接往外跑:“你个逆徒,休想给为师下药!”

他的身影消失,宗阙重新落座,一旁君王的面色却染了微红:“什么早下手?”

“早点儿抱你。”宗阙看着身旁人道,“他口无遮拦,你不用听进耳朵里。”

奉樾耳际已红:“师父察人之能极为出众。”

一眼便能勘破他的心思,且当初若非他给了人.皮.面具的制法,许多事情都不能成行。

“嗯。”宗阙对此表示赞成。

性情乱七八糟,让人摸不清虚实,也难怪用兵诡道,让敌人摸不清头脑。

“有师父在,我如今便能放心很多了。”奉樾轻声说道。

“别担心。”宗阙摸上了他的脸颊。

……

那一日后,柳不折还是跑了三天厕所,宗阙直言冬日地龙太暖,给他清清火气。

“男人这么小心眼不好。”柳不折说道,“容易娶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