潋月将身上的被子分给了他一些,朝外唤道:“乾。”
外面当即便有应声:“主人有何吩咐?”
“我要洗漱,再拿着吃食来。”潋月说道,“你亲自送,不必经他人之手。”
“是。”乾匆匆离开,不过片刻敲门,“主人。”
“进来吧。”潋月看着床上微微动身,睫毛微颤的小家伙笑道。
“是。”乾推门进入,捧来了水盆和手巾一类,他只是下意识往床上看了一下,在看到那个孩童时愣了一下,“属下失察。”
主人居住的屋子他都是反复检查过的,如今竟连幼童都能跑进来,已经不是失察能论断的了。
“不是你失察。”潋月看着床上睁开眼睛的小家伙,将他从被子中抱了出来笑道,“这是我生的,可爱吗?”
乾的面孔有一瞬间的皲裂。
宗阙反应着面前的场面,看向了掐着他的腋下将他拎起来的人沉默了一下。
“您,您生的?!”乾勉强回神,显然对此事十分费解。
虽说主人是男子,可传说之中男子似乎也能受孕,难道是祈雨的后果?
“嗯,可爱吧?”潋月将沉默的小家伙抱在了面前,捏着他的小脸笑道。
“嗯。”乾面色复杂的应了一声。
“你无事了。”宗阙仰头看着他的神色,这话不是疑问。
“浑身还是没力气的很。”刚才还把他一下子抽出来的人瞬间柔弱到不能自理。
“他会说话?!”乾更惊讶了,一时之间三观被冲击的有些摇摇欲坠。
“你竟然信了。”潋月看向他时有些无奈,“日后不要总跟坤在一起玩。”
乾沉默了一下看向了那幼小的孩童,对上了那双漆黑平静的眸,在觉得危险的同时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那他是?”
“玄。”潋月说道。
乾的眼睛微微瞪大,看着那孩童,终于找到了自己觉得熟悉的感觉,灵兽化形为人极其罕见,没想到那条蚺竟变化的如此之快。
“恭喜主人。”乾将水盆放了下来行礼道。
“此事过了你的路,但是对外说时就说这是我捡的。”潋月说道。
“是。”乾将一应东西放好,转身退了出去。
宗阙看着他的背影,在床上人起身时被掐着腋下放在了榻上,潋月摸了摸他的头道:“放心吧,乾是可信任之人,日后你想要什么,直接问他要就是。”
宗阙收回了目光点头,却见身旁的人从榻边退开笑道:“来,下来吧。”
宗阙看向了榻边,榻虽不高,但是他的腿也不算长。
“你不会只能以小蛇的姿态爬下来吧?”潋月站在一旁嘶了一声道,语调倒是温柔,就是有些煽风点火的味道。
1314熟练记账本,它的宿主是这种容易被激将法激到的人吗?!
宗阙看了他一眼,坐在了榻边,小手撑住下滑。
小小的人稳稳当当落地,还整理了一下衣襟,板着软乎乎的小脸,看起来分外可爱。
潋月自然也没客气,直接将人抱起举到面前看着,然后在那软乎乎的小脸上亲了一下。
他便是真的生个儿子,只怕也是没有这般可爱的。
潋月洗漱完,饭食也被奉了上来,宗阙过了明路,虽然饭食不是两份,份量却比之前足足多了一倍。
“这是牛肉?”潋月夹起了肉问道。
“是,槁地生机已现,这是王族送于您的。”乾说道。
一场雨水,虽不过一日有余,此处大地已是遍地生机,不肖多久,山间野菜便会蓬勃生长,可解槁地燃眉之急。
“他们倒是舍得。”潋月说了一句,将盘中的肉分割出一块,看向了袖中道,“好了,不生气了,出来吃些东西。”
乾看了过去,只见那小蛇从他的袖口爬出,蜿蜒到了桌上,试图去叼那块肉,那筷子却轻轻挪开了,让他扑了个空。
“不若你自己吃。”潋月用盘子分出了一份放在旁边道,“你也是个大孩子了,不能让人时时喂。”
乾看着对方化成人形,跪坐在了旁边,拿起了筷子开始进食。
他化成人形进食倒不像蛇类那样直接吞咽,而是会有咀嚼的,乾也是第一次见这样化人的灵兽,难免看的仔细了些,却在对上对方看过来的目光时明白自己视线停留太久了。
“你勿看他,小家伙护食的很。”潋月看着那一鼓一鼓的小脸,筷子换了手,手指凑过去戳了一下。
小小的孩童认真看他,似有叹气:“好好吃饭。”
自己还是个小不点,还会教训人。
“是……”潋月笑了一下,慢慢吃着自己的食物。
只是小家伙吃的快,潋月则吃的慢了些,那边的盘子已经空了,他这边还剩了许多。
一块肉被分割,潋月看着静坐的小家伙,夹起递到了他的面前:“给你吃。”
宗阙看了他一眼,直接看向了自己的盘子,那执着筷子的人却道:“我喂你。”
宗阙垂眸想要咬下,那筷子不出意外的偏离了几寸。
“你的准头不太好。”潋月笑道,“可是化人还不习惯?”
宗阙沉默,再次咬下时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让那块肉成功进了口中。潋月有一瞬间的诧异,却是笑了出来:“果然聪明,还要吗?”
“不要了。”宗阙拒绝道。
“怕输?”潋月问道。
小家伙看了过来,清澈的眸中划过了思忖之色:“嗯。”
潋月明白激将法对他也无用了。
……
潋月养身体期间谢绝外客,一应拜访皆不受,本是无聊之事,但身边有个小可爱,怎么都能玩。
比如拎着两只小手过门槛,双手举高,但小家伙一个柔韧性好,一个不怕高,让潋月的两个方法都失效了。
“要不在院中给你扎个秋千?”潋月看着院中已长的浓密的小草道。
“不要。”腕上小蛇冷酷拒绝。
“也罢,你在我腕上也能荡。”潋月捏着他的尾巴尖笑道。
宗阙卷住了他的手腕,以免这个人心愿未能达成就拎着他晃悠。
潋月瞧着他的状态笑了一下,在乾进来时问道:“如何?”
“王的意思是想要设宴款待国师。”乾说道。
“你可信他的话?”潋月笑道。
“他想要留人。”乾说道。
一场春雨几乎覆盖槁地全境,万物博发,如同天神亲降,这样的神迹之下,想要留人实属正常,只是他们一个忌惮巫地的实力,一个忌惮国师的力量,自然不能强留,但可拖延时间。
“王族素来如此,宴席帮我推掉。”潋月笑道,“其他的自有大王子去周旋。”
“是。”乾应道。
“诵如今在何处?”潋月起身问道。
“在另外一处院落,我带您去。”乾说道。
“不必,唤侍从就是。”潋月捏着袖中的小蛇跨过了门槛。
……
天色新晴,空气中处处弥漫着水汽,若不挑砖石铺成的路走,可谓是处处泥泞,一场连绵大雨,解了此处的干旱,亦让草长莺飞。
诵带着灵鹿啃食着院旁的草苗,啃两下便带着它换个地方,不让它将草连根拔起,一人一鹿小心避让着雨水,然后在听到身后的声音时齐齐回头。
“看来它的伤势已经好全了。”那声音温柔如风。
诵在看到来人时行礼:“国师安好了?”
“无甚大碍,不过是那日凌晨便起,有些疲累。”潋月上前看着那抬起头的灵鹿笑道,“你将它照顾的不错。”
“雪很是温顺。”诵轻轻拉着缰绳道,“我前几日一直想要去探看,只是国师拒客,一直未能成行。”
“倒不是拒你。”潋月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一场祈雨,拜访者颇多,我向来不耐烦应付此事,索性让乾全部拒了。”
“槁地可是想留客?”诵话语出口,左右看了一下,确定无人时道,“一场雨或只可解槁地一时之围,国师在巫地,巫地便是风调雨顺,国师在此,此处干旱便可解,他们虽不敢动武,可恐怕还会拖延一段时日。”
潋月看着他,诵对上他的目光,莫名有一种被窥伺内心的感觉:“诵卖弄了。”
“你也是一片真心。”潋月笑道,“你能力不弱,想必当时瑶地也不舍放你离开。”
诵沉默了一下道:“虽有些许波折,但想到能见国师,也无谓这波折。”
事实所证,闻名不如见面。
只此一桩,便让他此行不悔。
“可想回去?”潋月问道。
这个问题猝不及防,诵轻怔了一下道:“自然是想的,只是诵也知道难以回去。”
瑶地虽山灵水秀,可与巫地相比,到底是实力不足,若带着灵鹿回去,恐怕瑶地也会将他拒之门外。
“你若想回去,便送你回去。”潋月的手指轻轻摩挲,“我来做主,你便可重归故土。”
诵怔怔的看向了他,呼吸都有些滞住,他轻轻收紧了手道:“国师高义,只是诵不明白,国师为何要冒此风险行此事?”
潋月开口道:“因为你与他不合适。”
他是谁,即便未点姓名,两个人也皆是知道的。
诵轻轻抿唇:“何以见得?”
“他日后若登上王位,为保统治绵延,身边必有女子。”潋月看着面前雪白的灵鹿,伸手摸了摸它的颈毛道,“王子厥爱权势胜过一切,我对此也是赞成的,巫地未来需要一位有能力的王来统治,却不需要他为一段感情而迷失挣扎,扰的众生不宁,不论哪一点,你都无法接受。”
诵听着他的话,发现他无一处可以反驳,他的确无法接受,那个人不会为了他放弃王位,权衡之中,他毫无胜算:“那国师为何还将灵鹿予我?”
“留下才可死心。”潋月看着他满脸的愁绪笑道,“而且它与你亲近,留在身边也不至于独自黯然神伤,若让灵鹿选,它无论如何都会选你。”
话到此处,诵已知他在其中掺和了一手,可他若真与厥两心相印,没有任何漏洞可钻,无论他人如何行事,也无法拆散他们,但事实却是他们矛盾本就存在。
“多谢国师。”诵还是说出了感谢,因为他将灵鹿留给了自己,“可是此行要如何改道?”
若专程为了送他,大王子自不会允。
“据说你师从瑶地的大巫。”潋月说道,“月曾对大巫仰慕许久,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以此名义可行?”
“可师父已隐居多年。”诵说道。
“不便打扰吗?”潋月沉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