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们搀扶着已昏死过去薛采乐, 纷纷停住脚步,林尚仪亦是冷汗直冒,战战栗栗地转过身来,“婢子林妙云见过殿下。”

“你的人, 怠慢了我的人, 不说一句就走了, 这就是你们慈宁宫的待客之道?”沈叙向来心软, 平日里宫人们做错了事, 只要无伤大雅, 他便不予追究, 但沈彻不一样,赏罚分明, 但因为从来都是喜怒无常,往往罚多于赏。朝臣们见了, 都是要避让三分的,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他盯上, ,谁招惹谁倒霉。

薛采乐就是那个不明事理, 胆大包天的。

沈叙知道他怒气在身, 又恐林尚仪平白无故受牵连, 忙好声好气道,“皇叔息怒,想来那宫女也不是有意的,看在侄儿的薄面上, 这事就算了罢。”

沈彻最不喜他烂好人的性子, 君王没有君王的模样, 总是心慈手软, 令人头疼。

“就是因为看在阿叙你的面子上,此事才更不能草草了结。林尚仪在母后身边侍奉多年,对宫中礼仪谙熟于心,此宫女犯了何等宫规,林尚仪自然清楚,该怎么做也不用我多说。今日有阿叙在,她暂且能留一条小命,可不是回回都有这么好的运气,”沈彻的目光叫人不寒而栗,“林尚仪,你是一路披荆斩棘才坐上这个位置,期间艰辛不言而喻,总不能因为一两个愚笨的手下人,而白白断送了自己的前程罢。”

“婢子死罪,是婢子教导无方,”林尚仪抬手狠扇了自己几巴掌,顿时脸颊红肿,嘴是满是鲜血,含糊不清道,“婢子谢殿下教诲,往后一定谨言慎行。”

“皇叔……”沈叙跟着叹了口气,看了看沈彻,却不敢再劝了,只是摇摇头对林尚仪道,“你也是糊涂,好歹也跟了皇祖母这么些年,竟闹出这样的荒唐事,朕罚你三个月的俸禄,好好闭门思过!还不快下去!”

沈叙使了个眼色催促林尚仪,等她们走远,才上前扯了扯沈彻的袖子,拉长了声音,“皇叔,你总该消气了罢……”

到底是在慈宁宫,闹大了传到太后耳朵里,恐怕不好收场,该是点到为止。

沈叙撒娇的老毛病又犯了,看得他一阵蹙眉,苦口婆心道,“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总这样,宫人们犯了错,自有宫规处置她们。国有国法,仁慈未必是件好事。”

“皇叔,侄儿知道了。”小皇帝极其不情愿地应了一句,神情哀怨。

“还有,”沈彻看了看臂膀上那只搂得极紧的双手,又是一阵胸闷,“把手给我放开,再有下次……”

“知道了,知道了,”沈叙知道,再这样下去,肯定没完没了。沈彻他平日话不多,但训起自己来,却总有说不完的话,滔滔不绝,听得人耳朵生茧,心烦得很。

沈彻想再说什么,猛然想起先前折子一事,也不再执拗了。细瞧了瞧姜元初并无大碍之后,将身上的凉衫摘了下来,披到她身上,完完整整地将脏污遮了去,领着她就要往殿内走。

沈叙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拦住他的去路,小声道,“皇叔,要进去吗?”

这张脸,要是叫太后娘娘见着,不大发雷霆才怪,沈叙拦他,亦是为他着想。太后娘娘虽不敢拿沈彻怎么样,可是这个姑娘,恐怕会惹来杀身之祸。

姜元初会意,伸手捂住后脑勺,作痛苦状,微微摇头,呻吟一声。惊得沈彻立马回头,伸手扶住,“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她点头,有些心虚道,“许是贪凉了,有些头疼。”

“那便回府罢,阿叙,我就不进去了,替我向母后知会一声。”也不等沈叙应不应答,拉了姜元初的手,就往外头轿撵处走去。

沈叙没见过这样的皇叔,有些瞠目结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匆匆进去传话。

“要不要寻个地方坐?”走了几步,沈彻忍不住问道。

秋风萧瑟,轻轻一吹,扬起地上的落叶,寒意钻进骨子。沈彻身子稍稍一侧,将风挡住,留给她灿烂的暖阳。

金黄色的阳光穿过稀疏的枝丫,斑驳地落在两人的身上。她伸出去手,摸摸了阳光,又偷偷看了眼身旁的沈彻,约莫是怕自己摔倒,眉头紧蹙,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他自是长得霁月风光,衣袂过处一尘不染,能清楚地嗅到隐隐约约的沉香味,不知怎地,她突然就想离得再近些,身子微微一侧,小半颗脑袋轻轻地落在他的肩膀上。很显然,沈彻的神情似有微恙,却没有推开,不经意间往她的身旁靠了靠。

他的肩膀很宽厚也很踏实,每走一步,她都觉得十分安心。就好像寻常夫妻那般,他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靖安王,而她也只是个需要被人心疼的小姑娘。

宫人们搀扶着已昏死过去薛采乐, 纷纷停住脚步,林尚仪亦是冷汗直冒,战战栗栗地转过身来,“婢子林妙云见过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