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男人依旧是一身黑,整个人犹如冷硬的雕像,白露不懂他在想什么,她或许从来都没有懂过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只是想看一眼孩子。”他嗓音低沉,满含疲惫。
这疲惫是因为她吗,她忍不住的想。一个意外的孩子可能打乱了他全部的计划,以至于他不得不分出时间和经历来想怎么处理这件事。
“我错过了她太多。你把她教的很好,很漂亮,很开朗,也很有礼貌。我没有想过我会有自己的孩子,谢谢你。”他语气低沉,眼神里似有伤感。
她如鲠在喉。或许姑姑说的对,孩子终究需要爸爸,他应该也是喜欢这个孩子的吧。就算是为了孩子,他们也需要静下心来好好谈一谈。
“我还是希望你考虑一下,结婚的事情。”他犹豫了一下,艰难开口,“我是一个私生子,我不希望我的孩子也经历跟我一样的痛苦。”
他不擅长刨白自己,从不曾跟别人说过他的过往。
小的时候,方宁根本不管他,吃的好不好,穿的好不好,在学校里过的怎么样,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都不在她的关心范围之内,她关心的只有那个男人什么时候来。起初他也盼着他来,至少他在的时候,方宁会假装着做一个好母亲,跟那个人说我们儿子学习有多好,多听话,学校里有多招女同学喜欢。
我们儿子,他晚上一个人躲在被窝里来回的咀嚼这句话,眼里有委屈也有泪,他想他也是有爸爸和妈妈的人,不是别人嘴里的野种,虽然他把那个小胖子揍的不敢再提。
后来他终于明白,不管他再怎么揍别人,他就是野种。他妈当了一辈子兔绒花,而他只是一个她用来拴住那个人工具。在方宁眼里,在那个男人眼里,他就是一个野种,彻头彻尾。
他以为他已经忘记,忘记了方宁,他成功的拿到了冯家的一切,他不需要别人的关心,不需要秦鹤生嘴里的家的温暖,他有了足够的钱和权,就连曾经对他不屑一顾的那个人都需要来拉拢和仰仗他。
可当见到斯莹的时候,他知道那段日子被自己埋在深处的角落里,腐烂着、发酵着、侵蚀着自己身与心,他依旧是那个怯懦的小男孩儿,整日的惶惶不安,渴求着别人的爱。
刚开始的时候,内心是暴怒的,不可置信的,他没有想到她会在瞒着他下生了一个孩子。
可看到照片里那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笑脸,他骗不了自己,内心滋生出的欢喜,如同地下千尺的温泉,冲破坚硬的土壤,咕嘟嘟的向外冒着泡,热气迎面扑来,烫了人心。
他开始期待有一个家,家里有她,有他们的女儿。
第22章
“我不需要再考虑,结婚真的没有必要,你有你的规划和生活,”远处的救护车声音呼啸而过,给冬日的午后更填染上一些凄然的肃穆。
白露看着远处玩耍的孩子,想到了斯莹,声音也不由自主的柔软下来,“我也有我的,我从来没有想过因为孩子,把你强行绑住。只要我们给孩子足够的爱,孩子也可以健康快乐的长大。”
冯年想问你的规划和生活是什么?可他知道自己没有那个资格。
“我和姑姑待会儿要去超市,家里没人看着斯莹,你要不要去?”白露有一些犹豫,她不知道这个做法是不是对的,但孩子是想要见他的,她不能剥夺了孩子想要一个爸爸的权利。
他一时怔忪,像是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
“当然,如果你没有时间……”
“我有,”他打断她,“她愿意见我吗?”他怕像上次一样,他不想惹她哭,他见不得她的眼泪,心里真的会跟刀割一样,他有太多的亏欠。
“从她知道爸爸这个词的时候,她就一直在问爸爸什么时候来看她。”白露裹了裹身上的衣服,长舒一口气,“我家在哪儿你都知道了,你一会儿过去就行,我先走了。”她晃了晃自己的手,跟他再见。
回去的路上,白露都想敲自己的脑袋,心想可真够傻的,还摆手说再见,真的再没有比她更傻的人了。
后面有刺耳的鸣笛声,白露还没有反应过来,被人抓住手腕拉到路边,她扑到了一个怀抱里,气息是熟悉的,耳边响起的声音有愠怒,“走路都不看车,是小孩子吗?”
一辆电动车从她身边飞过,大爷还骂骂咧咧的。
白露一阵后怕,心跳极快,可又不想示弱,挣开手,小声反抗,“明明是他不遵守交通规则,这里是人行道。你怎么跟过来了,你车呢?”
“没有几步路。” 他自动把距离拉开。
白露不想和他一起走,可就这么撇开他,又显得自己太小气,毕竟是去自己家。她快走两步,在前面带路,那人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冬日的阳光将两个一前一后的影子拉长。
眼前的男人依旧是一身黑,整个人犹如冷硬的雕像,白露不懂他在想什么,她或许从来都没有懂过他,“你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