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万里,天光正好。
鳌拜昂首阔步走进清宁宫,从袖子里取出一张折子拱手送上,“皇上,平南王尚可喜上疏请求归老辽东,奴才等不敢擅作主张,特来请皇上谕旨。”
康熙不甚在意的摆摆手,“朕不管,你们来拿主意就是。”
少年帝王活动着筋骨,眉眼间的明显的不耐烦。
鳌拜笑了笑,竟真的顺着这话往下说了,“尚可喜隔两年就上疏告老还乡,从先帝年间到现在也有七八份折子了,奴才等觉得他应该只是想让皇上开口挽留,不是真的告老还乡。折子不看也罢,皇上下一道谕旨挽留便是。”
尚可喜在顺治六年便进军广东,残明旧部望风归降,一路势如破竹,之后便常驻广东,重建礼乐文教,安抚南明遗民,这些年下来也算劳苦功高。
广东那边乱子多,尚可喜能镇守那地方,可见本事不一般。那也是个聪明人,怕功劳太大被惦记上,从顺治十二年开始就不停的上折子说自个儿身体不好想回老家休养。
他生在辽东,正儿八经的北方人,广东在东南沿海,气候差别巨大,以此为借口上疏请归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能在官场上如鱼得水的人都深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尚可喜虽是武将,但是谋略手段哪个都不缺,不然也不会以前明降将的身份一路高升为手握重兵藩屏广东的实权王爷。
上折子告老还乡只是做做样子,朝廷真准了他的折子那才坏事。
“既然如此,那就写折子吧。”康熙坐回去,招呼顾问行准备笔墨,嘴里还不住的嘟囔道,“老东西就是事儿多。”
听上去是在骂尚可喜,实际上是想骂谁只有皇帝自己清楚。
鳌拜老神在在的等小皇帝拟好诏书,连同折子一起放回袖子里收好,眼珠子一转再次拱手道,“皇上,奴才还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康熙把笔扔到桌上,捏着手腕道,“有事就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磨蹭?”
“那奴才就说了。”鳌拜被呵斥了也不恼,站直身子看向年少无知的小皇帝,“当年咱们入关,永平一带的地应该划给两黄旗却给了两白旗,两黄旗的将士们只能在涿州一带安家,这般安排本就于理不合,您看是不是寻个机会把地换回来?”
康熙一愣,心中疑窦从生,面上还是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咱们入关都那么多年了,各旗将士过的好好的,猛不丁的换地作甚?”
“皇上莫急,容臣细细道来。”鳌拜一甩马蹄袖,上前一步取笔蘸墨,寥寥几笔画出八旗拱卫京师的布局,和在自家书房一样自在。
康熙心中窝火却又奈何他不得,掩在袖中的手捏成拳头,“说吧,朕听着。”
清宁宫中君臣暗中较量,另一边,福全、常宁、隆禧兄弟三个在两宫之间的长道上闹了好一会儿,直到太阳挂到头顶才消停。
常宁挨了顿臭骂后不敢在弟弟面前胡咧咧,挤眉弄眼扮鬼脸,又挨了一个脑瓜崩才算真正老实下来。
福全教训完臭小子后心平气和,朝站在路边叫好助威的另一个臭小子招招手,举手投足淡定从容,和刚才那个追着弟弟到处跑的傻哥哥判若两人,“走吧,汤师傅应该已经到了。”
他们汤斌汤师傅是顺治九年的进士,入选宏文院庶吉士,顺治十二年出任陕西潼关道员,回京后被点为翰林院学士,为人清正严肃,学问尤其高明。
如今翰林院已经被罢停,内阁的职位被内国史院、内秘书院、内弘文院这内三院分走,汤斌从翰林院学士变成宏文院学士,每天的工作就是给两个阿哥讲课。
哦,现在是三个阿哥了。
隆禧今天第一次见师傅谙达,福全特意腾出来半天的时间带他认识人。皇子进学后假期很少,常宁看他们家二哥请假当即表示抗议,他也是哥哥,带小弟见师傅谙达怎么能少得了他,他也要跟着一起。
于是乎,半天的假期就这么凭空落到师傅和侍读学士们头上。
能被选进来教导皇子的都是有真才实学之辈,负责授课的师傅只有一人,除了师傅之外,每个皇子身边还有负责解疑答惑的侍读学士,所以一个师傅教导好几个学生完全忙得过来。
福全和康熙年纪相仿,但是只有刚刚启蒙的那几年在一起读书,康熙继位后就分开了。皇帝那边由前朝另外选人教导,皇子这边一应如常。
隆禧一本正经的点着头,二哥不用解释太多,就是三哥那边是多对一教学,他们这边是一对多教学,道理他都懂。
“汤师傅看着有点凶,不过学问极好,二哥在旁边陪着,隆禧待会儿见了汤师傅不要害怕。”福全说着瞥了常宁一眼,一点面子都不准备给臭弟弟留,“别看你五哥现在闹腾,也不知道是谁第一次见汤师傅的时候两句话没说完就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
常宁脸色爆红,气的原地跺脚,“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