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 82 章

周有德是个性情中人,他回京述职本来就要提海禁和迁海令的事情,复命回话的时候说的有理有据,被小阿哥询问后,发现阿哥爷听了他的回话满眼痛惜,一时只觉得遇见了同道中人,差点在御书房里大哭出声。

他身为两广总督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沿海的百姓背井离乡艰难度日,心中的凄苦岂是旁人能理解的?

沿海一带贸易发达,迁海令一下,海禁一出,商船渔船都不让出海,商人还能换个地方从头开始,那些世代以捕鱼为生的渔民离了海怎么活?

迁海令本意是禁止郑氏和岸上的百姓联系,他不否认那样做的确有一点作用,但是现在,山东、广东沿海的商船尽数被毁,沿海一带空无一人,海上贼寇猖獗更加不得安宁。

台湾的地理位置在那儿摆着,他们不和那边通商,那边就和倭国、暹罗、安南通商,商船来来往往络绎不绝,台湾也有足够的耕地可以养活百姓,郑氏依旧可以自给自足。

这么一看,迁海令耽搁的只有他们的沿海百姓。世世代代凭海谋生的百姓离开故土仓促奔逃,无处可去无家可归,离开他们的渔船后连谋生的手艺都没有。

朝廷要是有足够的救济粮食来安顿那些百姓也就罢了,可是官府没有粮食,那些没有谋生手艺的渔民只能饿死,这是皇上愿意看到的场面吗?

广东、福建两省因为迁海令荒废了无数良田,渔民无处谋生,盐场无人打理。福建那边有那么多上好的盐场,百姓却无盐可吃,如此一来岂能长久?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海禁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迁到内陆的百姓也得让人家回去,盐课、渔课、商税……这一桩桩一件件,这些年来损失了多少,皇上您掰掰手指头算算啊。

周有德一个人说的时候能绷住表情,架不住旁边有个七阿哥情绪饱满给他作配,两个人一替一句,说到最后就抱头痛哭了。

周有德哭他无望的前途,七阿哥哭他们飘摇的江山。

皇帝也想哭,他不用掰着手指头算,只听周有德哭诉就能想出朝廷这些年究竟损失了多少银钱。

迁海令和海禁影响的不只两广,浙江、江南、山东、福建,南方大部分省份都有波及。

荒废的良田,归零的商税、流离失所的百姓、越发不可收拾的乱军……

再不恢复沿海民生允许复界,不光台湾无法收复,沿海一带的百姓也都要造反。

同样是在□□的问题,鳌拜等人说出来是一个模样,周有德说出来又是一个模样,康熙知道他们说的都有道理,同时也打定主意以后多听听各地总督巡抚的汇报,不能只待在京城闭目造车。

对此,周有德周大总督有话要说。

但是他不敢说。

好在他的嘴替七阿哥帮他说了出来,“鳌拜他懂个屁的民生!”

然后,七阿哥就被皇帝关起门来教训了。

康熙不是只听一家之言的人,周有德哭的再惨也没有用,那些话忽悠他那没见识的弟弟还差不多,到他耳中他顶多信三分,具体情况怎么样,还得他派去的人回来才知道。

不过有一点说的没错,迁海令的确弊大于利。

朝廷要平定台湾郑氏,但是不能拿沿海百姓的生计当代价,即便开了海禁能让郑氏多嚣张几年,只要百姓的日子好过也就值了。

他一直以为民间反清情绪那么严重是入关那些年杀戮过重的缘故,现在看来,有错的不只是老祖宗,还有他们自己。

康熙是个行动力非常强的皇帝,听完周有德的述职之后立刻召集文武大臣商量开海禁和取消迁海令的事情。除此之外,还要尽快恢复沿海百姓生计。

沿海一带因为迁海令折腾的不轻,税款可以减免几年,是三年、五年还是十年由户部根据不同地方受灾严重程度来拟定。

之前让百姓迁到内地的时候,留在原地不能动弹的房屋被焚毁殆尽,户部还要另外拿出银子来让他们重新盖房子。

算了,这钱从私库里出,就不动国库的银子了。大冬天的不适合长途跋涉,正好户部趁这个时间算算要花费多少,来年开春好把事情安排下去。

康熙自己的数算学的很好,估摸着能算出大概需要多少钱,过年的时候翻了翻私库的账本,悲从中来抱着他们家小弟就是泪淹紫禁城,生生把七阿哥哭的把他的零花钱也贡献出来才止住眼泪。

现在的七阿哥已经不是以前的七阿哥,他的零花钱不光有内务府发的分例,还有宫外几间厂子的收益,宫里除了皇帝数他最有钱。

鳌拜不肯占他们小阿哥的便宜,虽然厂子的工匠和管理人员都是他安排的,建厂子的地和销路也是他安排的,但是主意是他们小阿哥出的,收益自然全部归他们小阿哥所有。

皇上让二阿哥管了间厂子,为了避免他们七阿哥长大后羡慕上面的哥哥,他就早早把厂子给他们小阿哥准备好。

鳌中堂说话算话,说不要就不要,即便后来偶然间知道厂子的收益远远超乎他的想象也只是揪掉了两撮儿胡子,一边肉疼一边念叨不能占小孩儿便宜。

不占便宜的结果就是,所有的钱都被皇帝给“借走”了,或者说征用更加合适。

隆禧拿着玻璃杯子摞着玩,一边玩一边吐槽,“二哥你知道吗,我长那么大从来没见过三哥哭成那样,脑子一片空白,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账本已经到三哥手上了,你说我是不是被他下降头了?”

总不能是他被哭懵了吧?

那会儿哭的也不是他啊!

作者有话要说:康熙:谢谢赞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