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禄看不到。
裴禄着急道:“万神殿里义父的魂灯突然灭了,小五,你别发疯了,你告诉我,义父他到底在哪?你告诉我好不好?”
裴禄满脸悲戚的看着他。
“我为什么要发疯?裴禄,义父正陪我看海呢,我真高兴啊,有义父陪着我为什么要发疯?”
他说完,嘴角笑意顿敛。
“反倒是你!我一直都知道你对义父怀有不该有的心思,裴禄,你该不会是见义父陪我,心生嫉妒,所以说出义父魂灯灭了这种话来唬我!”
他起身,将手上的小刀和木雕扔到一旁,发出哐啷的声响。
“你看不见吗?看不见吗?义父就站在我身边,他在陪我呢。”
裴禄摇了摇头,面对疯疯癫癫的五弟他无话可说。
“你真是疯了!义父到底有没有来过!你能不能告诉我?”
萧执忽然转过头,他冲着空气收敛了阴鸷表情,他说:“义父,我错了,我一定和裴禄好好相处,您就别说我了。”
“您看裴禄,他居然看不见您,他该不会是眼睛出问题了吧?义父,不如我给他换一双眼睛,你说可好?”
裴禄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义父答应了,裴禄,我给你换一双更好的眼睛吧,你喜欢什么样的?天赤鸟的眼睛怎么样?天赤鸟视力最好了。”
“不行,有点丑,给你换水鬼的眼睛如何?水鬼的眼睛哪怕在水里也能视物。”
裴禄崩溃了。
“萧执,你他妈就一辈子这么疯着吧!连义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也许这样才是最好的!”
萧执脸色一寒,“你说什么?你怎么能咒义父死?”
他猛地掐住了裴禄的脖子,面容阴森,手上的小银锁晃了下,叮叮当当的响着。
“义父活的好好的,就在我身边站着,你竟然咒他死!你竟然敢!”
此刻,薛照就站在不远处,和萧执一起看着这段过往。
裴禄记忆中的萧执面庞稚嫩,却满身阴森鬼气。
他此刻终于明白,在仙宗时掌门说的那句鬼王疯疯癫癫不能交流是什么意思了。
他不由得侧目,朝身边的萧执看去。
萧执握了握拳,神情焦虑,掌心汗湿。
他生怕被薛照发现自己是个内里烂透了的疯子。
他开口:“裴禄的记忆带有强烈的主观色彩,也不一定全是真的。”
薛照觉得心口更疼了,他死后,出了事的不止裴禄,萧执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海滩前。
裴禄因为窒息剧烈的咳嗽着。
三百年前的萧执是真的起了杀心,他眼神冰冷。
整个魔域,他从不在乎旁人的死活,他在乎的只有义父一个。
就在裴禄脸色憋的通红之时。
萧执忽然侧首,看了眼身旁的空气,说道:“什么?义父您让我别生气?可是他咒您死,您辛辛苦苦把他养大成人,他怎么可以咒您!”
“义父我错了,我不动他,您别生气好不好?是是是,他是我三哥,我不动他。”
萧执松开裴禄。
裴禄捂着脖子,泪水顺着眼眶滑落,他道:“你就一辈子都这样吧。”
说完,裴禄跌跌撞撞的离开鹿鸣洲。
裴禄去了大哥温思尘的封地。
却见大哥跪在祭台上。
裴禄问他:“义父呢?义父在哪!”
温思尘睁开眼,一双眼睛平静的看着他,都说温思尘是和薛照最像的,但此刻裴禄却只觉得温思尘薄情极了。
义父魂灯灭了,他这大哥竟然不急也不难过!这还是人吗?
“义父死了。”他说。
裴禄也跪在他面前,他求他:“你带我去看看义父好不好?”
“尸骨无存。”温思尘面容平静的诉说着。
“到底是为什么啊,义父昨日还说过要陪五弟看潮汐,他从不失约的,义父那样强大的一个人,他怎么会死。”
温思尘不语。
裴禄捂住眼睛,泪水湿透了他的指缝。
“你去看五弟了吗?”温思尘问。
裴禄不答。
“他终于彻底疯了,因为义父死了,所以他彻底疯了。”
温思尘抬头,看着这阴暗的天空。
他内心已然如同一座枯井。
他说:“我也快疯了,你走吧。”
裴禄猛地抬头。
“走吧,义父生前,便说过你是他最好的一个义子,性格温顺,你去替义父查明真相吧,我……”温思尘再次闭上了眸。
裴禄起身。
接下来,他又去找了二哥和四弟。
二哥不知所踪,四弟背着他的桃木剑,一句话未说,独自离开了他久居的桃林。
薛照死的突然,完全没有预兆。
裴禄使用了无数次招魂阵,可没有用,薛照的魂魄就跟魂飞魄散了一样,连点碎片都招不到。
裴禄时常坐在天堑林的竹屋前,这里是薛照陪他们修炼的地方。
他手上拿着那把鎏金刀,闭上眼,睫毛轻轻颤抖着的吻了上去,缱绻的叫了声:“义父。”所有的爱慕这一刻变得鲜明。
“大哥薄情,二哥阴郁,四弟自闭,五弟疯癫,如果我再不懂事点,义父岂不是又要多为一个我伤神?”
他喃喃的诉说着。
“义父啊,我在您面前装成乖孩子,可是您不知,我也想像哥哥弟弟们那样,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如今您没了,我的世界垮了,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以前您对我说,我还小,不懂自己存在的意义没关系,于是我便将您视作我存在的所有意义,可是您不在了……您不在了……那我活着的意义又是什么?”
薛照看着这样的裴禄,心底产生一股深深的悲哀和无力。
裴禄最后去看了一次萧执。
当他再次来到鹿鸣洲的时候,这里已经被改叫鬼洲,萧执满脸茫然的看着他,问:“你是谁?”
裴禄抿着唇,“你不认识我了?”
“我脑子不好用了,大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裴禄问:“你忘记了义父?”
萧执笑了,他晃了晃手上的小银锁,说道:“我怎么会忘记义父?你听,义父就在我身边呢,他戴的本命锁响了。”
裴禄:“……”还是疯的。
裴禄叹了口气,罢了,理一个疯子作甚呢?
裴禄抱着他的鎏金刀,跳入了惊霜湖,将自己永久的封印在这里。
直到两百多年后,聂家人从湖底捞出一个被冰封的鬼神。
经过确认,此人是两百多年前魔尊薛照手底下五大鬼将之一。
聂成欢为了控制住裴禄,在他脑袋里打下了三根封窍针。
封窍针一旦打入,前尘往事一场空,人也会变得无知无觉,失去神志。
其实在打入封窍针时,裴禄是有知觉的,只是他不想醒,醒了又能如何?义父能活过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