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盐的衣衫很薄,人也瘦。孙施惠觉得再用点力,能抱碎她的骨头。
于是,他恶趣味也促狭,狠心把臂弯里的人重重往上一虚掂。
人还在他手里,汪盐的半颗心早被颠簸出去了。
她从他臂弯里跳脱下来,很狼狈,包的链子挂在脖颈上。这种不解风情的事,只有孙施惠干得出来。
汪盐木木的脑袋,由着停雨后的夜风一吹,涟漪泛泛地苏醒了。
她把包的肩带摘出来,好好背在肩头,夜阑人静,汪盐声音也跟着轻悄了很多。两个人的影子浴在黑暗里很鲜明的落差。
汪盐问他,“你在高架桥上跑了多久?”
“跑到你适配我的速度。”孙施惠两手落袋,身高压制,人却落拓懒散地站在她面前。
汪盐在心里没来由地骂他一句,臭流氓。总之,她可以保证,他说这话时,脑子里没什么好建设。
“孙施惠,你就是我妈说的那种越活越倒退的那个。”说完,前头的人抬脚就往后院去。
二人一前一后在游廊下往里走。新中式的宅院,自然不能全由着以前的老陈设一到晚上就乌洞洞的,孙施惠差人安了一套夜间感应灯光照明系统。
游廊下,隔一段距离声控就捕捉到一些动静,于是串联起一片橘色的灯光。
十七八的时候不作孽,然后到了这个年纪,开始疯狂作。
游廊都快走到尽头了,最后一截,貌似声控效果不太明显,汪盐的强迫症甚至还逗留了会儿,高跟鞋试着重复地跺了跺脚,那盏灯依旧没有亮。
“坏了。”她好像自言自语,又像朝身后人说。
孙施惠跟在她后头,些微的笑声,提醒她,“记着找师傅来修。”
两道身影才到他们院子门口,阿秋就披着外裳过来了,她像是等着施惠回来的。
老保姆跟着他们往里,一面问他们吃了没,一面有事跟施惠交代。
孙施惠扯松些领带,阔步往里走,还没等他问爷爷今天的情况,阿秋先报告了。“爷爷今天状况还算好。倒是琅华吃夜饭的时候回来了一趟,说打你电话没通。”
大概那时候孙施惠陪着汪盐去小街吃饭,没接到电话。他重回车里也没高兴看手机。
“嗯,什么情况?”
他们院子和明间的门是不锁的,只有房间和书房是密码锁。
汪盐率先进来,一一开了灯,由着他们说话。只把包放下,去洗手,然后口渴。她开了书房,到冰箱拿水喝的时候,才发现冰箱里的气泡水全没了,换成了矿泉水。
她没多想,只拿了两瓶出来,她喝着,也递给了孙施惠一瓶。
坐在沙发上的人,一身松懈后的疲惫,领带从脖颈上撤下来,接过汪盐递过来的水。阿秋在他对面说事情:爷爷去年去b城动手术,原本就是琅华联络的人脉,如今她那个同学正好来s城参加学术会,顺道来看看琅华父亲。
琅华的意思是想趁着同学在,把这个月给爸爸要做的康复检查提前做了,报告数据正好也给同学看一下,顺便带回b城他恩师那头去。
孙施惠拧开一瓶水,再伸手跟汪盐要杯子,他是绝不会对着瓶子吹的。汪盐冷他一眼,到底没当着阿秋的面驳他的脸,递给他一个空杯。某人不知是受用汪盐还是感怀姑姑懂事了,“嗯,这是好事呀。”
阿秋急得跟着施惠坐下来,怪他听到琅华了还不知道警醒,“她能这么安分,我还大半夜不睡等你回来做甚呢!”
施惠喝着水,等阿秋的下文。
琅华领着同学在父亲院里坐了没多会,父女俩就开火了。
孙施惠压根没当回事,表示太寻常不过,只怠慢地性子,“嗯,这回又因为什么?”
阿秋气得直啧嘴,“因为什么啊,因为她那个妈!”
琅华的母亲生下她没多久,就撇下了一双儿女,和孙开祥离婚了。
当年生意场上这事闹得还蛮大的,因为富芸芸坚持要和孙开祥分手。
读书家庭出来的富小姐坚决不能容忍丈夫婚姻围城里,三心二意,起码分心了。
金锡十岁上头,阿秋就在孙家帮忙了。眼瞅着两口子逐渐的有仗打有架吵,再到二人真真分手的。
当初琅华还没满百天,富芸芸就从孙家只身地走了。等她再想回来接女儿的时候,孩子已经不肯跟她去了。
再大些,琅华是无比任性、刁蛮。全不认这个妈了。
金锡二十四岁那年出了那样的事,富芸芸一通电话打回来,几乎也是跟孙开祥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大半辈子蹚过来了,富芸芸大概是隔了半年才知道孙开祥重病回家了,一封信老式质朴地寄到孙家来。
孙开祥当即就给那头去了电话,他的意思是,想趁最后这段时光,接芸芸回来,哪怕是陪他住一段时间。
这事是两个老的自己的事,但原则上,到底牵挂着琅华。孙开祥就趁着女儿回来,便和她说了。
琅华一气之下,就和父亲翻脸了。
甚至质问父亲,你们这是要复婚了?爸爸,她一辈子都没顾我和阿哥,哦,临了了,你都这样了,她要回来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她不过就是想图你点遗产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