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点点星(1)

橙黄橘绿时 勖力 3909 字 2个月前

他身体愈发地羸弱了,吃药的时候,问盐盐,施惠端午前能回来吗?

孙施惠出差去了,一面工程预付材料款要谈;一面齐主任牵头的商会联络要赶在节前走动一下。

他已经差不多一周没回来了。

汪盐告诉爷爷,“说是节前回来的。”

一问一答里,孙开祥骤烈地咳起来,富芸芸帮着拍背,漱口。

然而,移开的塑胶盆,室内人面色都不大好,因为痰里已经见血了。

孙开祥拿茶水压一口下去,知会芸芸的样子,说等施惠回来,难得,一家子吃顿团圆饭。

隔了一天,琅华被召回来。

父女俩没有声张,倒是琅华对着富芸芸冷嘲热讽了一顿。

姑娘嘲笑亲妈,伺候人的本事这么厉害,当年就不该争一时意气地离婚。

就该扮傻扮痴地凑合着过。多少夫妻都是这么过来的。

凭什么你要扮清高,扮完清高,里头人剩最后一口气了,你又回来演深情?

恶心给谁看!你问问这个家里,有谁吃你这套。

富芸芸面上不答。

琅华更是得寸进尺,她问母亲,你到底要多少钱才肯走?

不必等我爸修改遗嘱,我的那份到时候可以拨给你。你趁早去吧,算我求你了!

汪盐被阿秋告知着,说前院母女俩吵起来了。其实这一吵,大家都料到的,只是琅华这一次,比大家想得都沉得住气。

算是忍到头了。

孙施惠走之前,他就叮嘱过汪盐。凡事别逞强,凡事别上心,他们的矛盾不关你的事。

再不行,就给我打电话。琅华让你磨不开面子的时候,你就给我打视频,咱们哪怕是吵架都不能延时更不能落人下风。

他的那些混账话,汪盐怎么会当真。家里人吵架,她就给他打视频,她成什么了。小孩告状也不过如此。

这些日子,汪盐看在眼里。富芸芸不是那种掐尖卖乖的女人,她回来也不会这个年纪还和前夫重修于好。可她服侍孙开祥,是真心实意的。她自己的原话:你们笑话就笑话吧。

这世上也没有比死更重要的事了。

汪盐一时感怀,她最见不得就是亲子反目。可是她不敢去劝,冰冻尺非一日之寒。琅华有琅华的苦,富芸芸也有当时当境的骄傲与失望。

汪盐只得来打打岔。说听阿秋说,琅华回来了。“我正好想买个包,姑姑有空的话,帮忙联络联络呢。”

琅华陡然一回首,狠狠盯着汪盐。再看汪盐身边,哪怕牵着小孙子也片刻不离的阿秋。她真是倒尽胃口,孙施惠真真宝贝汪盐极了,不惜把老保姆都找回来,哪怕什么活不干,就是生怕他的宝贝老婆一时半刻吃了亏。

“汪盐,你有没有想过,孙家的男人都一个德性。从爷爷到孙子,你以为孙施惠待你好,可是男人那点子上头的热情冷掉后,掉头就忘的。他从前对康桥就是,呵呵,当然,康桥比不上你,她从来知道孙施惠待她没有心。她也没有你傻,傻到相信男人有真心。”

汪盐听琅华这番话,不期然地莞尔,“姑姑,我不傻。”

随即,汪盐检索自己记忆一般,“我从前也谈过恋爱,也是正经八百答应他的。男人要说真心,我觉得过程里应该是有的。结束的时候没有了也是真的。”

“可是,我活得好好的。”

琅华一时拿眼前人没有办法。

然而,她依旧蔑视着汪盐。让她少管闲事。

汪盐看一眼身后明明是母亲,可是因为愧疚,节节败退,毫无尊严可言的富芸芸。“那就当我今天管闲事了吧,上回在冯家,姑姑也管了不是吗?”

“说起来,我还得怪姑姑呢,不是因为你一时松手,我也掉不下去。”汪盐一时想起孙施惠之前的脑补,她有意无意地试探,“哦,不对,也不怪姑姑,怪津明阿哥,他害我生理期掉进水里。事后,他和我赔过好几次不是呢。”

提起某个名字,琅华眉头倒竖,夹着她的老花腋下包,横挑鼻子竖挑眼,“汪盐,你这撒娇卖痴的给谁看?孙施惠个笨蛋,头顶都长草原了,他还在外头夜奔呢!”

汪盐瞬间福灵心至地明白了什么,也不得不感叹孙施惠这个家伙察言观色倒是比女人还灵敏。而眼下,她只得茶到底,希望琅华一时转移矛头,也好过在这家里喊打喊杀的,“姑姑不要误会,津明阿哥道歉的事,孙施惠是知道的呀。”

“阿哥阿哥,你给我闭嘴吧!孙施惠吃你这套,我可不吃。”

哦。不吃就不吃吧,但是姑侄俩对“阿哥”莫名仇恨,倒是一致得很。

说完,琅华抬脚就走。汪盐还追上去,“姑姑,我要买包的事……”

“滚。让你老公给你买个够去。”

好不容易把琅华送走了,汪盐回头时,阿秋和富芸芸相约神色地看着她,好像有点没想到汪盐能治得住琅华。

可是汪盐不以为然,送富芸芸回房里时,她难得的喊了对方一声奶奶,“其实我刚才不该劝的,或者不该给你们打岔的。如果不能平心静气地沟通,吵架未必是件坏事。”

“我觉得您和琅华,该好好聊一次。离家出走的孩子,耿耿于怀的不过就是父母对他的误会或者冷落。”

富芸芸摇头,说琅华不只是离家出走。“她无论怎么样都是应该的,因为当初,我实实在在遗弃了她。”

汪盐听了一则或短或长的过去,是孙施惠无论怎么背调,都查不到的过去。

生琅华不是富芸芸的本意,是富孙二人感情难转圜也难生机之下,孙开祥执意强求的。

也正是那段时间,孙开祥予取予求地想留住妻子,才彻彻底底伤了芸芸的心。

他早不爱她了,起码那一阵。全凭一己私欲,想留着一个人。

拿孩子,拿枷锁。

富芸芸读的那些书,从小养成的骄傲,不肯成为这样男人的附件。

然而,她任性分开,最后反而酿成了大祸。

金锡的死,琅华的冷漠。富芸芸坚决不肯回头了,因为她的回头,会让自己的一双儿女更成为笑话。

“盐盐,也谢谢你。你帮我跟琅华还有施惠转达,放心,我不会要孙家一分钱的。我都这个年纪的人了,早不图这些了。”

富芸芸一个人坐在窗边玫瑰椅上,她说,如果可以她想把女儿带走,这些年她一直这样的诉求,只是琅华不肯了。

她回来也不全为了孙开祥。可是得知他重病难回头了,富芸芸又觉得这辈子好像也就这样了,无缘无故的恨,无缘无故的又抵消了。

也许,当年她不执意分开,金锡也不会死,琅华更不会不认她。

汪盐听一个花白头发的女人,把一切全揽到自己身上,很不是滋味。

她诚心安慰:辜负就是辜负,意外就是意外。

富芸芸哭得泪如雨下。

可是待汪盐从她房里出来,她又恳请这个孙媳妇,今天的话,不要告诉旁人。即便是谈,她也想亲自找琅华谈。

是的,解铃还须系铃人。

才从富芸芸房里出来,汪盐就得了妈妈的电话,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呢。

火急火燎赶回来,听到陈茵念叨姊妹间的口角。

她一时也不高兴把孙家那头的家务事再重一遍了,因为这眉头疙瘩的档口,保不齐孙施惠又落一身的不是。

陈茵问盐盐,“施惠什么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