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盐不让任何人去追他。
直到半个小时后,她在前院的游廊下,看到有人孤身背影地坐在廊沿上。
那摇曳的六角灯笼下,孙施惠脚边七八个烟头。
汪盐挨着他身边,与他错面相坐。
悄然月明里,问他,“哭了吗?”
“嗯。”
“不要紧,月亮不亮,我们都不看不见。”
面朝月亮的人,还要再摸一根烟出来,汪盐不肯,把他烟盒子收了。“够了,你答应我戒烟的。”
“汪盐,恨一个人的一口气没了,原来也这么难受。”
“你不恨爷爷。孙施惠,你甚至还没闹明白什么是爱什么是恨。”
听她这么说,某人有点不服气,他什么时候都不准她数落她,偏头过来,“就像你闹不明白,什么是疼什么是舒服,对不对?”
“呸。”汪盐轻悄悄地骂了他一声。
对面人即刻来拥住她。“汪盐,爷爷真的走了吗?”
温柔的人,里子里无比坚韧。她伸手在他后背上抚了抚,与他一起接受现实,“是的。孙施惠,你只得再歇一刻钟,还有好几天的迎来送往等着你忙。”
“我说我累得不行,你会不会笑话我?”
怀里的人摇摇头。他不禁更拥紧她一些。
“我以为我永远不会朝他低头,可是,汪盐,他握着我的手时,我头皮在发麻。”
“就像你说的,我不那么做,会后悔的。”
他在说,那个不存在的孩子。
“嗯,世上最不需要推敲的就是不后悔。”
孙施惠松开拥抱,来勾她的下巴,借着月色看清她,他心里才安静些。
他们在这宅子里认识二十年。
从爷爷起,到今晚,爷爷去了。
“汪盐、”
“嗯。”
“我不想你离开我。”
“好。”汪盐满口应答他。
随即,月下交错相拥的人影,耳鬓厮磨里,分不清谁的眼泪染到谁。
孙施惠再扶住怀里人的脸,补充道:
“从很久以前开始。”
从她来这里,说她路痴,认不得路开始。
汪盐那会儿怪这座宅子太大,她不分南北了都。
爷爷打趣地教猫猫,早上来,有太阳的是东边;下午来,有太阳的是西边。
猫猫顶真:那阴天、下雨和晚上呢?
孙施惠那会儿嘴硬且讥讽:你可以不来!
不来最省事,这样太阳在哪,管它是阴天、下雨还是晚上,都不比为路痴发愁了。
汪盐那一次气得好长时间没有来。
孙施惠也跟着生气了好久,怪江南的天气真乌糟。
他希望天天天晴。这样,就可以除去阴天、下雨和晚上。
“真的?”
“嗯?”
汪盐抬头问他,“你说的除去阴天、下雨和晚上。”
“当然。以我的名字起誓。”
暂时逃离人生大事,离群索居的两个人,坐在月明里,数着表盘上的时间倒计时。
施惠问,“还有多长时间要回去?”
猫猫答,“允许你再抽一支烟的工夫。”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其实一个小言故事,正文定在这里收梢,算是作者头铁吧。
但是,人生里,有相聚就会有别离,有爱情就会有惆怅,有得意就会有失意。
同样,有生机也有停笔的死亡。
而人生大事里,从来只有生老病死,却没有爱情的。
私心觉得,爱情修炼到最后,要么夭折,要么一起发展到进入人生大事阶段。
所以,这个故事连贯的正文线停在这里。
后续番外,算是休整好的补充也算是特别集。(番外歇几天再更新啊,请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