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光澄霁,归云西驰。
路上清点人数,碎月军折损了一百多人,受伤过半。
从荒城逃出的六千余人死了约两千人,这剩下的三分之二人仍然觉得自己很幸运,先前他们想都没想过自己有回家的一天。
一场惨烈的战斗让这些原本相互陌生的人产生了战友情谊,负伤者与昭国将士们挤在一辆车上高歌着游子思乡的诗歌:
“绵绵葛藟,在河之浒。终远兄弟,谓他人父。谓他人父,亦莫我顾。
“绵绵葛藟,在河之涘。终远兄弟,谓他人母。谓他人母,亦莫我有。
“绵绵葛藟,在河之漘。终远兄弟,谓他人昆。谓他人昆,亦莫我闻。”
他们如此期盼着回家,临近了要分别的时刻,却又开始舍不得同生共死过的战友们。
晚饭时,大家悄悄八卦着:
“在莲州公子营帐里的那个是仙人吧?他扶着莲州公子从天上飞下来的,我眼睛亮,我看见了。”
“好像是昆仑的仙人。”
“这我知道!昭国是供奉昆仑剑宗的,幽国也是。”
“我老家不是,我们那供奉镜台佛宗。”
“没到这里来以前,我还以为全天下都跟我们国家一样供奉乌金门呢,哈哈。”
“等我回去了,可以与我的老乡讲说一番,也是开眼界了。”
“但是……你们有没有觉得莲州公子与众不同?”
“你这不是废话吗?”
“诶!我没说清楚,我是说——你们觉不觉得莲州公子就是面对仙人或是妖魔,似乎也不带怵的……”
大家纷纷点头。
有人笑说:“从未见过这样的人。纵是一国君王,也没像他这样奇特的气度。”
“我有时觉得他无比高贵,有时又觉得他平易近人。”
一路上,澹台莲州也没闲下来,他从早到晚都在帮忙救助医治伤员。
岑云谏为弥补昆仑的失责,与他约定了会一路上送他们回国,抵达安全的地方。
有了仙君坐阵,他们整支队伍的安全性的确不用再忧心了。
澹台莲州听了,不大信任地说:“安全?我在王都好好待着,那妖魔不还是大摇大摆地闯进来了。”
岑云谏带着些许歉意,答:“我会整顿置守昭国的昆仑弟子,以后绝不让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澹台莲州没能继续与他议论下去,就被别人给叫走了,只好匆忙与他说:“我还有事,晚上再与你说。还请等我。”
身处在这一群凡人堆里,让岑云谏很不自在。
他生在修真世家,除了意外出生在人间,一直在仙山上长大。在这里,他反而是个异类,于是一直藏身在澹台莲州的马车中不出门。
一个半大的女孩在马车外探头探脑,她怯生生地问:“仙人,给您送了路上摘的鲜果子,您可要吃?”
岑云谏话到嘴边拐了个弯,道:“无妨……多谢。”
小兰药送进来一碟洗净切好的桃子,双手捧着,战战兢兢,不敢抬头直视。
还是岑云谏叫住她:“能问你几件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