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脑海里突然冒出了满是刀疤的胸膛,虽然不知道在哪里见过,但心莫名一揪,想到小和尚若是受刑后也是如此,便来不及辨认这句话是真是假,脚底抹油就跑去承政殿。
不顾太监的阻拦破门而入时,父皇正在和承邺哥哥商议政事,我泪水淌了满脸,什么都不顾了,噗通一声就跪下求父皇,脑后的步摇砸的脸生疼生疼:“父皇,我求求你,把他放出来好不好。”
父皇抿了抿唇不说话,承邺哥哥神色复杂的看着我,强乐道:“刚巧父皇与为兄正在商讨此事,阿黛你乖,父皇替你择了门好亲事,你见过他的,上次的狩猎,南阳侯家的小侯爷还救过你,他…”
“我不要嫁给他!”我哽咽着打断他的话。
我怎么可以嫁给温南风那个王八蛋啊!我第一次和他见面就快被他搞死了!
父皇睨了我一眼,欲把我扶起来,我死活不依,把脸偏到一旁狂哭不止,他皱眉道:“道理你也应当明白,从前是从前,你忘了谢慎明吧,这对谁都好。“
怎么忘得掉呢,忘记他牵着我的手,忘掉他和我一起念书唱词,忘掉他的声音,忘掉他的样貌,忘掉他对我的好,忘掉他说的会娶我吗。
我越想越生气,越想越难受,心口仿佛被人重拳出击,抬头就牙尖嘴利的回道:“父皇如今让我忘,可当初亲手把我推给慎明哥哥的不是父皇吗,让我以为我能与他长厢厮守,现在却要掐灭我最后一点点幻想,如若不能与心爱之人在一处,我宁愿与他远走高飞!”
我不能接受自己就像一个礼物,被最敬重的父皇当作平定江山的道具而送来送去,先是五郎,又是温南风,往后会不会有更多更多的人。
父皇不说话,良久才缓缓开口:“阿黛,你是个公主。”
我跌跪在阶梯上,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滴,脑袋一片空白,只能痴痴的注视着他身后的龙椅,就仿佛这六个字,已经代表了一切,注定了我的一生。
但我若不做公主,还能做什么呢,我早该知道我和小和尚注定不能在一起的,抛去世俗与偏见,他从来没有说过爱我或是心里依旧有我,甚至连我不经意德触碰都会使他想要躲开,他或许早就看明白了,他是个太子,他什么都会,我的一切都是他教的,他是那么聪明,温南风说的对,我太蠢了,蠢到觉得他还在意我,
可我为什么不能一直蠢下去,
我甘愿一直蠢下去。
我依旧哭:“那父皇让我去见见他,好不好?”
父皇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让承邺哥哥引我去大牢,这一路上,即使脑海里已经预想了千百遍生不如死的苦刑,可真正亲眼见到,伴随着狱守毕恭毕敬的回报,我又忍不住的流眼泪,我没想到他们下手会那么狠。
小和尚的眼眸微微眯起,分不清是因疼痛昏迷还是因为打开牢门,被突如其来的强烈光照刺痛了眼。
三日未见,如隔三秋,虽然那张让我日夜牵挂的面颊一如往常,可不看五官,看脖颈以下,他几乎已经是个血人,双臂由比我胳膊都粗的铁链拴于梁顶,月白爽朗的袈裟被染的鲜红,衣角处还啪嗒啪嗒的向地上滴血,特别是他的双腿关节处,被木夹用刑而接近糜烂。
血,
都是他的血。
狱守面露难色的收起血淋淋的刑具,毕恭毕敬向承邺哥哥道:“见过二位殿下,这位……断了两节指关,左手手筋被挑断,但…恕臣死罪,臣依旧撬不开他的嘴。”
他从前是多么骄傲的太子殿下,从小锦衣玉食,出宫问政侍儿仆从无数,就连洗手的水都是经百花浸泡而出的温水,
他何时受过这种苦楚。
我哭的快撅过去,疯了般的奔跑到他的身边:“五郎我来了…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都是我不好…你怎么那么傻…明明说一句你从未喜欢过我父皇就会把你放出来。”
我胡乱擦了把眼泪,慌乱到心颤,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减少他的疼痛,脑热的跪在地上意图伸手堵住伤口不断流出的血液,但发现无论我怎么努力都阻止不了。
他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张开眼眸,轻轻笑了一声,含着一小口血,却丝毫不影响他把话语说的一字一句分外清晰:“我…从…前…做…过…很…多…傻…事…”
“我…不能…说那种…话,再让你…伤心。”
他就像咽着小刀子,皱着眉把喉头的血咽下去,冲我又是一笑,我就像被五雷轰顶,背过身哭的更加凶。
多可笑,面对这种事情,我身为他们口中万人之上的长公主,除了哭,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我突然很像摒弃这个南梁公主的虚名,做个荆衣布裙的民间姑娘,而他是芝兰玉树的书生,我们远走高飞,从南到北,永永远远的在一起。
我脑海里突然冒出了满是刀疤的胸膛,虽然不知道在哪里见过,但心莫名一揪,想到小和尚若是受刑后也是如此,便来不及辨认这句话是真是假,脚底抹油就跑去承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