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蓁蓁忍不住望过去，想看看是谁在弹——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孩，五官立体，脸型方正，有点异域的感觉，但是没有攻击性，因为他长了一双温柔的下垂眼。他穿着一件灰色的套头衫，垂眸看着自己手上的动作。

连气质也有点像李清毓。

但是李清毓是独一无二的，成名五十多年里，国内再没有比他更会弹肖邦的人。

李令珩被接二连三的错音打击到了，快速弹完，便垂下手来，叹了口气。

“我听你妈妈说，你给你初舞台加试的是小提琴表演？”刚刚在旁边倚着墙看他弹钢琴的中年男子问道，“我觉得你弹钢琴也挺出彩的。”

“我总不能要求节目组给我在台上安排一架施坦威吧。”李令珩笑笑。

“果然像极了你爸，非施坦威不弹。不过你开口的话，我肯定把你想要的钢琴拉去f市。”男子慈爱地看着他，“wennie知道你要去参加选秀，已经给你拉了一个拉票群。”

“顺其自然吧。我也没想着大红大紫，就想体验一下不同的生活。但叔叔，能不能拜托你和wennie说一下，额，不要把我的真名告诉别人，还有我爸妈……”李令珩挠挠后脑勺。

“你的艺名叫毓珩是吧？wennie是个聪明人，她知道该怎么做。”被李令珩称作但叔的男子说道。“你是挂你妈妈公司的名去参加吗？”

李令珩摇摇头，“以个人名义参加。”

但叔眉头一皱：“为什么？kathlee的公司虽然没爱豆选秀这方面的业务，但是让你挂个名还是可以的吧？再说了，没人知道李清毓和凯彦的老板是夫妻，你在你妈的公司挂名也不会暴露你和清毓的关系。我担心橙子不做人，欺负你单打独斗。如果你爸妈觉得不方便的话，我帮你找找关系找个公司给你挂名？你放心，我肯定给你找靠谱的公司。”

“但叔，真不需要。我想享受这个过程，最终结果怎么样我并不在意。”李令珩温柔一笑，反过来劝他放宽心，“再说了，虽然我爸妈明说不会动用他们的资源捧我，但你觉得我妈一点都不会拜托人以隐晦的方式看着我吗？”

但叔托腮点头：“那倒是。kathlee对你看得还挺紧的。”

“但叔到时候记得守着橙子视频看我表演就好了。”李令珩用很轻松的语气说道，下垂眼眯了起来，像一只天真的小狗狗。

这时有琴行的员工匆匆过来，小声叫了一句：“但总，alexis先生找您。”

“但叔，你先去忙吧。我也准备走了。”李令珩说道。

“行，你自己再玩玩吧。”但叔摸摸他软塌塌的头发，仿佛他还是个小孩，“你爸在家而你又想弹琴的话，随时来找但叔，但叔没空你就找文秘书。”

“知道了。”李令珩点点头，目送他但叔跟着秘书离开。

他转过身来，盖上琴盖，双手交迭，头放在手上，一言不发地待着。

比起钢琴，他更喜欢小提琴。但他总觉得，自己这辈子和钢琴是脱不开关系的。是因为爸爸的缘故吗？这个问题永远没有答案。家人以为他早就放弃了钢琴，其实呀他偶尔还是想弹弹琴的。弹琴给他的归属感和家人感是那么真切，他至死也不会放下。

他摸摸施坦威冰凉的外壳，像是在说再见。至少有三个月他摸不着这个童年玩伴了。

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随便一看，便看见了房间另一头的客人。

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紧紧地搂住年轻妈妈的脖子，表情有点百无聊赖，但还好没有吵闹。年轻漂亮的妈妈非常认真听导购的讲解，时不时点头附和。

那小男孩大概不超五岁，看上去和中国千千万万被逼着学琴的儿童并没有什么不同。

李令珩见过爸爸教表妹弹琴，那叫一个艰难辛苦，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和妹妹倒是没那么难搞，可到最后两人都没有成为职业钢琴家。对他们兄妹两而言，钢琴是生活的一部分，和吃喝拉撒一样，没什么特别的。爸爸妈妈非常欣赏这种状态，也从没逼过他们疯狂练琴。李令珩猜测有两个原因。一是他们都没空，二是他们清楚无论他和妹妹怎么练习，都不大可能超过当爹的，那不如让孩子自由发展，选择自己喜欢的。

他收拾一下，透过落地玻璃看到外面下起了毛毛雨，天也暗了下来。他戴上套头衫的帽子，走进了雨中。后天就要入厂了，这些天他基本上都在家吃晚饭，好好陪陪外公外婆，毕竟他得有三个月时间用不了手机。

汪蓁蓁掐着饭点带呦呦回到家。呦呦下车之后咚咚地从车库跑到客厅，汪蓁蓁在后头跟着他叮嘱他记得脱鞋子去洗手间洗手。

不过那般感觉，真的太李清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