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好的,我随时都有空——啊,也不是,反正你有空的时候我也没其他事情做——嗯,是这样的。”
李令珩装作不经意地问道:“angelika怎么看出我不开心?”
“啊,我没问啊。”叶泛舟重新吃他的锅巴,还很热情地递到李令珩面前邀请他吃。李令珩想着刚吃完午饭没多久,就拒绝了。“她不说我都看不出来,我觉得你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你本来就是个性格安静的人。anglelika的观察力好厉害。”叶泛舟乐呵呵地说。
“她还说了什么吗?”李令珩压住内心的狂喜。
“没啦。她赶着回酒店,她哥哥和侄子今天过来了。”叶泛舟歪了歪脑袋,可可爱爱地说,“她说她明天未必过来,你的报纸会拜托其他翻译送来。”
前段时间,宿管来宿舍检查卫生,严肃批评了405四个人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堆到两张空床上,还堆得七倒八歪,像极了堆填区。因为场面实在过于辣眼,405还被操场的大喇叭全校通知,卫生检查不合格。
李令珩觉得自己实在冤枉,他放空床上的东西只有过期报纸,而且还堆得整整齐齐的,哪像叶泛舟和alexis,只要是不动的东西都能往上面放,包括但不限于衣架、纸巾盒、脸盆、刮胡刀、彩球、闹钟等等,甚至还有狗粮???
汪蓁蓁知道后,直接断了叶泛舟三天的零食。但最难办的是她每天通过叶泛舟给李令珩带的报纸。一份报纸因为背负了太多广告,本来就重量不轻。日积月累,不仅重还占地方。如果李令珩留到决赛,那数量会非常可观。所以李令珩被迫把报纸都给扔了——他之前还想着能不能卖给收废品,保护环境。
现在,他有了别的想法。
回到学校,他们五人的零食盒子都被瓜分了。李令珩则是直接把盒子交给蔡玖君,任他分配,自己只留下了今天的报纸。
晚上洗漱完看完报纸之后,他找出一支笔,在国际新闻那一版写字。
比起现在只会打字、写字会手抖的李令颐,李令珩一直保留书写的习惯。他喜欢在书籍的空白处写自己的感想和分析,而不是在pdf文件中电子备注。
而在这一刻,他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书写的力量感。他的喜怒哀乐,经由一支笔,一张纸,以特定的符号记录下来,供人感知。这一字母写得重一点,那一字母写得轻一点,深深浅浅大大小小歪歪扭扭,不规整,但真实。
李令珩从来没有试过对某一个人有这般强烈的倾诉欲,强烈到仿佛每一个字母不是用笔写出来的,而是迫不及待地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从心脏里头跑出来的。
考虑到汪蓁蓁是父亲的粉丝,李令珩现阶段没打算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她。大概是心里头隐隐约约担心,汪蓁蓁会看在父亲的面子的份上,对他更加好,甚至答应和他在一起。但无论如何,他相信汪蓁蓁会明白他的。
他是这样写的,用德语。
“今天我才发现火锅店老总是我妈妈的同学。黛汐姨姨在我进了养狗营才上任的,所以事前我一点都不知道。
黛汐姨姨很会做菜,我小时候超喜欢吃她做的辣子鸡。不过因为我爸爸妈妈工作忙,所以也不是经常带我去她家吃饭。每次见到黛汐姨姨,我和妹妹都很开心。黛汐姨姨在烹饪上非常有奇思妙想,她的菜永远给我惊喜。她还会根据我和妹妹的口味精心设计新菜,我想我对做菜的兴趣就是由她激发的。黛汐姨姨,是我成长过程中,很重要的一个长辈。
所以我想,这一次拍广告,是因为我是黛汐姨姨看着长大的孩子,还是因为我真的有号召力?
我能成为黛汐姨姨疼爱的孩子,说到底,还是因为我父母的关系吧。
我不该抱怨,否则便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我感恩自己拥有的一切,感恩父母给我超越很多孩子的资源。
从小到大长辈们总是说,我成绩好、考到牛剑,不负父母的优秀。
一开始我是很自豪的,但是后来我慢慢思考一个问题:长辈的意思是,我父母优秀,我继承他们的基因,理应比同龄孩子出色。我做得好,那必定是父母的基因好,而不是因为我的能力和努力。如果我学习不好,表现不优秀,是不是说我便是父母的黑点了?我不配做他们的孩子?
angelika,我会弹钢琴,也喜欢弹钢琴。但是十八岁生日之后,我便没再父母面前弹过。每次都是偷偷摸摸地去琴行练琴,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我来养狗营前最后一次练琴。
我不是武断,而是清醒极了。终我一生,在钢琴方面,我永远赶不上我的父亲。所以我要避开钢琴,我不想再听到大家说,“遗憾”“可惜”“无奈”“丢脸”。我听过,我知道这些词有多么刺痛。
“我现在没心思说,等时机合适,我再告诉你。”李令珩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