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准想起某年春节的那场大雪,许岁还是带点婴儿肥的少女模样,她站在路灯下的雪地里,微仰着脸,雪粒子落在她睫毛上。不知为何那样深刻,陈准至今记得她手舞足蹈的样子,他那时因思念父母不开心,想安静点,她却偏偏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个不停。
陈准还是去找了许岁。
他站在铁路家属楼下面团了个雪球,掷向二楼的某扇窗口。
片刻功夫,一个影子闪过来,窗开了,许岁穿着咖啡色的圆领打底衫,脖颈修长。
陈准故作镇定,朝她摆了下头:“打雪仗啊。”
许岁撑着窗台看他,笑容慢慢在脸颊漾开。
那一刻,陈准忽然释怀了。
他喜欢的人遇到了喜欢的人,很美好的一件事儿,应该祝福她吧。
至于他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许岁说:“多大了还打雪仗,你吃了没?”
“没有。”
“上楼来吧,我妈做饭呢。”
陈准点点头,在裤子上蹭了蹭湿掉的手心。
过去这半年的时间,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开学后,进入高考的最后冲刺阶段,陈准不由的收了心,奋力一搏,最后成绩不错,顺利考入南岭体院。
同在大学城,他和许岁距离更近了。
偶尔陈准回顺城,郝婉青会托他捎些东西给许岁,亦或老陈烧了新菜式,叫他带一份送去许岁那里。
岭大二食堂远近闻名,他常被同学叫去吃熏肉大饼和牛肉面。
反正同许岁总有碰面的机会,有时候是她一个人,有时候旁边跟着秦阳。
许岁从未对他说过她与秦阳的关系,却已成为心照不宣的事情。
陈准也没有刻意逃避跟两人同时见面,他们一起吃过几次饭,但先转身的都是他,他实在没有目送两人牵手离开的勇气。
陈准原本以为,大学里会遇到有趣或谈得来的女孩,却发现自己好像对女生这种生物免疫了,看谁都提不起兴致。
许岁已经在他心里扎根太多年,由一粒种子长成了参天大树,想要连根拔除,那处必定被扯得稀巴烂。
转折点在这一年的冬天。
许岁失恋了。
秦阳实习时认识个女孩,漂亮开朗,玩得开也放得开,许岁发现的时候,两人已经去酒店开过几次房。
许岁分手特别干脆,但背地里难免伤心愤怒。
陈准听说这件事,去找她时,江贝正拽着她找地方借酒消愁。
陈准说:“老陈出差了,去家里吧,喝多喝少都不用有顾虑。”
江贝:“不方便吧。”
“方便。”陈准转头看一眼许岁,“我买东西,你们先过去。”
江贝征求许岁意见,许岁其实哪儿都不想去,转身要回寝室。
陈准上前拦了把:“我新买的游戏机,去试试手感。”许岁抬起眼来,却问道:“你脸怎么了?”
陈准侧头避了避:“打球碰的。”
许岁此刻没心情追究他打的什么球,能把脸弄得又青又肿,她稍微沉默了会儿,点头答应了。
原本江贝是要一起过去的,无奈被辅导员一通电话叫走了。
于是许岁同陈准去的超市,搬了两箱啤酒和薯片牛肉干回家。
路上两人没怎么说话,到家后陈准连上游戏机,和许岁并排坐在地毯上,一下午没挪地方。
傍晚时,许岁感觉到肚子饿。
陈准从冰箱拿出老陈提前腌好的萝卜和鸡爪,泡了方便面,拉开几罐啤酒放到许岁面前。
许岁刚好口渴,先一罐冰啤酒下了肚,吃几口面,又拿起一罐与陈准碰了碰。
喝的急了些猛了些,不多时,酒劲儿上来,许岁话才开始变多。
陈准:“你悠着点,什么时候变酒鬼了。”
许岁笑了笑:“这才哪儿到哪儿,早着呢。”
她脸颊已经微微泛红,酒醉的人爱吹牛,这话一点不假。
两只菜鸟,酒量都半斤八两。
客厅的沙发很大很柔软,许岁整个人窝进角落,说:“我不太喜欢现在的实习单位,想辞职。”
陈准坐在她旁边地毯上,问她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