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被陷害,却一声不敢吭,连夜跑路?
她的内心仿佛正被烈火炙烤,痛到极致,以至于张口呼出的便是血气。
谢卿辞垂眸望向她。
在那张俊秀平静的面庞上,清萤看到了一种独特的哀悯。
他说:“安国公是好人。”
她道:“好人不长命。”
“天道不公,使生民有倒悬之危。”谢卿辞轻声道,“需得真经求大道,方可普济众生。”
清萤只听他在嘟囔,神叨叨的。
但神叨叨也比生气强。
外祖……清萤回忆自己童年记忆中的老人性情,只觉外祖父也神叨叨的,说不定和谢卿辞聊得来。
而更重要的是,外祖绝不会帮助她为爹爹复仇。
她小声叹气:“怎么办呀……”
颠簸马车上,相识许久的少年男女各自思索心事,静默难言。
清萤的外公乃是当世大儒,陈有一。但现在,他已摈弃旧日学说,转而修真,别号清明渡厄真君。
他并不居住在君主修建的宫殿中,而是山中结庐而居,只如闲云野鹤般。
“你的来意,我已知晓。”他淡淡地望着清萤,望着这世间仅剩的血缘,“你等只管在此住下,无人敢来侵扰。”
不止是清萤,连带于将军,以及那些随从他都一并接受。
外公似乎什么都没说,又像是说明了一切。
清萤转头望向于将军,却见对方坦荡下拜,诚恳行礼。
“将女君安全托付至真君手中,在下使命才算完成,勉强可称尽忠。”
陈有一微微动容:“你……”
“而接下来,末将便需为安国公尽节了。”
他转身面向清萤,有些愧疚,却又格外认真。
他说:“抱歉,清萤姑娘。”
“但您不能忘。”
于将军死了,还有那些将士的热血,一同洒在了这片世外仙土。
他的声音振聋发聩,他告诉清萤,此处虽是世外仙土,但她永远不能置身世外。
清萤颤动的目光对上沉默的外公,又对上一旁沉静的谢卿辞,最终,落在身旁的红缨枪上。
她紧紧握住了它。
半晌,身旁的谢卿辞温声对她道:“衣服脏了,换掉吧。”
她却摇头。
“这是于将军的血,不能洗。”
而此时此刻的愤怒与羞耻,她永远不会忘。
……
两名少年男女暂时在渡厄真君的仙山居住下来。
清萤通过观察发现,自家外公确实很喜欢谢卿辞。
她在屋外长枪舞得虎虎生风,那一老一少便在屋内沉静论道十分和谐。
“小友所修,乃是大道。”
最后,陈有一干脆给谢卿辞升了辈分。
“只是你命有大劫,万万不能因外物乱了心神。”
陈有一说得委婉,他所犯的乃是死劫。
虽然得其庇护,死煞又有推迟,但总有卷土重来的一日。
试图庇护他的人,纷纷被死煞连累,不得善终。
譬如他的母妃,譬如安国公。
之后,会轮到清萤与真君么?
谢卿辞不得而知。
安国公至死都要求清萤带着他,乃是存了孤注一掷,希冀他可更早证道的心思。
既然如此……
清萤的声音将谢卿辞从沉思中拽出:“病秧子,走咯,出去转转。”
他微怔:“不了,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