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朕对不起你,对不起衢儿。”
赵骏嗤笑一声:“陛下是一国之君,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哪里来的对不起。”
“你不要这么说……”皇帝面露痛苦。
赵骏继续道:“不要说什么,是陛下当年做下错事,连自己的亲身骨肉都不肯认,只能当做臣子养大?”
“还是不要说陛下冷漠无情,早已忘记当年的赵家女,时至今日,只想着利用永昌伯府,让亲生儿子成为手中的一把利刃。”
“为了稳住北疆,陛下不惜让臣以身犯险,留在北疆多年。”
“为了彻底消除丁家的危险,扶持太子登基,陛下又不惜拿整一个北疆冒险,从未想过臣与北疆万千兵马的性命。”
“陛下做这些的时候,何尝想过父子亲情,何尝想过永昌伯府的退路?”
“您心知肚明,等新帝登基之日,便是卸磨杀驴之时。”
皇帝满脸都是痛苦:“朕,朕也是为了大魏天下。”
“不,你是为了自己。”
赵骏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君王:“你自私自利,既想要光鲜亮丽的好名声,又不舍得放弃手中的任何一样权柄,才会有这些年的闹剧。”
“在你的眼中,皇后、太子、诸位皇子和大臣,都不过是随时可弃的一颗棋子。”
皇帝很想要反驳。
赵骏却继续道:“若非如此,你大可以禅位太子,哪里会有今日。”
“不,不是的,朕是为了大魏,大魏容不下乱臣贼子,容不下丁家。”
赵骏笑了起来:“所以你便要拿千万人的性命去赌吗?”
“陛下,如今你已然赌输了。”
皇帝心底藏着太多的辩解,可是时至今日,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输了。
抬头看向赵骏,皇帝却又笑了:“朕没有输,朕还有一个智勇双全的儿子,大魏还能传承万事。”
他挣扎着想起来,发现是无用功之后便躺在那边。
“骏儿,朕会恢复你的身份,从今往后,你就是大魏唯一的继承人。”
赵骏低垂着眼眸,藏住眼底复杂的心思。
皇帝又道:“朕确实对不起你娘,对不起先永昌伯,也对不起堂姐,可真对得起大魏的列祖列宗。”
赵骏冷冷的看着他。
皇帝笑起来:“你也想要的对不对,骏儿,你天生便是李家的血脉,身体里流淌着帝王的,你骗不了朕。”
赵骏并未反驳。
从知道自己身世的那一日开始,赵骏终于明白,为何父亲临死之前欲言又止,为何父亲对母亲如此愧疚。
只因为从一开始,父亲为了保护妹妹的私生子,替换了自己的孩子。
赵骏不知道那孩子去了哪里,亦或者他出生就死了。
他只是忽然不再介意母亲的偏心,母子连心,她原本就该多疼爱弟弟一些的。
倒是他,鸠占鹊巢,若不是还有安儿留下,赵家的血脉便从此断绝了。
日子过得太久,以至于赵骏已经开始忘记知道真相那一刻的震惊和惶恐。
当时他只觉得,永昌伯府的苦难都因他而起。
铺天盖地的愧疚几乎将他淹没。
但是慢慢的,赵骏从愧疚中走出来,他知道摆在自己面前的自有一条路,若是成功,永昌伯府再也不需要被人践踏。
若是输了,赵骏心想,那就让他一个人千刀万剐,坠入地狱吧。
赵骏踏出房门,从这一刻起,他便不再是永昌伯了。
漳州府,青州营出发之后,附近反倒是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百姓们依旧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并未因为北疆的战乱和京城的纷争被影响。
这一切只是表象,在赵云安的铁杆手腕下,漳州府看似平静,实则也是暗潮汹涌。
赵云安心底知道,一切只等北边的结局。
在这样诡异的平静中,赵云安居然还闲了下来。
漳州府的政务井井有条,赵云安还有时间陪伴家人。
永昌伯府众人来到漳州府,赵云昇夫妇出殡后,赵云衢便再一次病倒了,刘氏和卢氏打起精神来照看儿子/夫君,连带着赵瑾也没心思往外跑了。
沈盼晴虽然受了伤,但恢复的极好,没过几天征得赵云安的同意,就带着赵谦去了演武场,如今成了“女将军”。
赵老夫人也病了几日,她到底是年纪大了,这一病好起来就很慢。
赵云安每每过来,院子里总是一股子药味。
“祖母。”赵云安进屋,见赵老夫人躺在贵妃榻上,正听着丫鬟说书,精神还好,只是脸色有些蜡黄。
“你看我带了什么。”
赵云安笑着坐下,打开食盒:“是玉璋山下的蜜饯,这可是重在紫金莲旁边的果树,吃了能够百病全消。”
赵老夫人笑呵呵的看着他:“你不是向来不信这些?”
“只要对祖母的身体好,信一信也无妨。”
说着便拿出一颗桃干果脯,塞进了赵老夫人口中。
这果脯生津开胃,赵老夫人尝了尝,也觉得好吃:“来,安儿也吃一颗。”
祖孙俩你一颗,我一颗,倒是吃得很是高兴。
“你呀,别老是惦记着别人,我看一家子的人,就你最忙,也得好好顾着身体。”
赵云安笑道:“我顾着呢,就算我顾着,我媳妇也顾着。”
赵老夫人忍不住笑起来:“季夏也是个好孩子,你别忙于公务就冷落了人家。”
“你们成亲也有一段日子了,如今还没有好消息,定是你太忙了。”
赵云安被说的满脸通红,忙岔开话题:“祖母,你跟我说说大伯和爹小时候的事情吧,我想听。”
赵老夫人顿了顿,陷入了回忆。
“他们小时候那是一个比一个皮,你爹总是爱玩,他是幼子,又爱笑爱撒娇,连你爷爷都下不了狠心管他,有他在的时候,永昌伯府就没有过清净。”
“跟谦儿倒是很像,只是谦儿更像他爹一些,脸太方了。”
赵云安被逗笑了:“原来我爹这么皮,看来我将来有了孩子要好好管,不然还不得上房掀瓦。”
赵老夫人又高兴的说了三两件事。
赵云安听着听着,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因为赵老夫人接二连三的,说的都是他爹,并未提起过大伯。
“祖母,那大伯呢,他皮不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