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惊呼唤醒了赵云安,他低头去看,一看也是啼笑皆非。
只见赵琼一屁股坐在毯子上,手里头正抱着一盘子点心吃得美美的,至于笔墨纸砚都被踢得远远的,倒是屁股下头压着一个官印。
金大舅连声说道:“这孩子生来就是有福气的,这辈子福禄双全,吃喝不愁。”
金舅母也笑着说:“不费力气就压着了官印,可见将来定会官位加身。”
说完心底有些羡慕,赵琼小小的一团,却注定这辈子顺心顺意,即使他没出息,作为嫡长子也能继承永昌公的爵位。
不像她家的孙儿,一个个寒窗苦读,到现在成绩最好的,也就考中了举人,距离进士还有很大的一段距离。
人比人气死人,金舅母心底感叹,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真诚。
赵云安弯腰抱起吃得满脸是渣渣的儿子,帮他擦了擦小脸蛋:“你倒是会挑。”
金氏笑够了,眼底又有些怀念:“当初安儿抓阄的时候,也是紧盯着点心。”
赵老夫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意。
没有人提起太上皇的存在。
赵云安索性自己也拿了一块点心吃,评价道:“太甜。”
赵琼正在舔手指,表示:“甜,好吃。”
正当这时候,外头有人禀告,宫里皇帝和皇后派人送来周岁礼。
皇帝对侄儿大方,对侄儿的儿子更是大方,才周岁的孩子,收到的礼物堆满了一屋子。
其中有珍贵的拜见,但更多的却是小孩儿爱吃爱玩的,从身上穿的衣裳,到用来玩耍的弹珠,赵云安甚至还瞧见了一个木马。
赵云安笑道:“这肯定是大哥准备的,祖母,娘,你们瞧这个木马,跟我小时候那一只像不像。”
金氏凑过来一看,也笑:“果然是一模一样。”
“大郎也是有心。”赵老夫人也笑起来。
赵云安抱着儿子,直接放在了木马上,赵琼无师自通的摇摆起来,点头夸道:“这个木马我喜欢,驾!”
不只是皇帝皇后,太子与太子妃也准备了不少礼物,甚至连远在西南的三皇子,早前也已经派人送礼回来。
赵云安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觉得这孩子命好,面子也大。
热闹过后,金大舅带着家人离开。
一上车,金舅母就啧啧称奇:“不是都说太子重病,几乎都要不行了,居然还能惦记着一个孩子的周岁。”
金大舅解释道:“太子与安儿一道儿长大,不是亲兄弟,胜过亲兄弟。”
金舅母试探道:“老爷,若是太子真的……那将来会如何?”
金大舅只说:“这不是咱们要操心的事情。”
“哎。”金舅母也没追问,又说,“咱们家几个孩子都不是读书的料,来来回回只考中一个举人,也不知道何日才能出人头地。”
金大舅笑道:“有安儿在,总不会有人欺负金家人。”
顿了顿,又说:“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若我来开口,安儿左右是会给孙儿安排职位,可不能开这个头。”
“有些时候要求多了,情分就淡了。”
“你平日里多跟妹妹走动走动,也常带着孩子给她看看,再多的,就别随意提起。”
金舅母只能点头:“我听老爷的就是。”
入冬之后,种子田的事情就少了许多。
赵云安梳理完一年的记录,对良种的优选便心中有数。
他定下了明年的计划,明年种子田的重点集中在今年收成良种的继续优选,以及西南自然良种的观察。
赵云安写完计划之后,又开始翻找自己的记忆,想找一找其他的办法。
可惜年代久远,他曾经也不是干农业的人,翻来覆去也只有模糊的印象,想要实践还得靠不断的摸索。
做完这一切之后,赵云安才合上了计划本。
他将重要的东西都规整好,因为今日之后,衙门就开始封印,一直等到年后才会重新工作。
“赵大人。”
赵云安刚做完这一切,就听见外头有一道声音。
抬头一看,居然是他的顶头上司,如今的工部尚书白大人。
这位白大人年过五十,能历经太上皇时代的纷乱,如今还稳坐工部尚书的位置,自然也不是个简单角色。
他最是会揣测圣意,知进退。
赵云安来到工部后,这位尚书大人大开绿灯,对他所有不合规矩的行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见他多识时务。
赵云安起身行礼:“白大人。”
白尚书笑着说道:“今日之后就要封印,前些时候赵大人家中有喜,可惜未能上门庆贺,不去由本官做东,请赵大人喝一顿美酒。”
赵云安心底惊讶。
毕竟他来到工部之后,两人只能说维持面子和谐,私底下并无来往。
“白大人做东,下官却之不恭。”
白尚书笑呵呵的,显然早有准备,他挑的酒楼不算大,但进门之后别有洞天,是个极为幽静,适合说话的地方。
赵云安脸上平静,心底却猜测这位大人的心思。
只是白尚书不说,他便不问,很是沉得住气。
等落坐下来,酒过三巡,白尚书才开口道:“不瞒赵大人,你刚来工部的时候,本官心中担忧,生怕你年纪小,仗着圣人宠爱和一腔意气,到时候把天捅出个窟窿来。”
“哪知道长江后浪推前浪,赵大人青出于蓝,到工部一年多时间,倒是比本官十年的功劳还要多,还要大。”
“本宫再敬你一杯,赵大人这一年辛苦了。”
赵云安谦虚道:“下官只是运气好,多亏白尚书鼎力相助,才有今日功劳。”
白尚书笑道:“本官有几分本事,自己心里清楚。”
又喝了几杯酒,白尚书又道:“赵大人精明能干,上能充盈国库,下能体恤百姓,更难得爱民如子,也难怪圣人宠爱。”
赵云安微微一顿。
一抬头,便瞧见白尚书满含精光的眼睛。
白尚书幽幽说道:“赵大人如今已经是永昌公,可想过再进一步?”
赵云安微微皱眉,看着他道:“下官为人臣子,只想在其位谋其职。”
“可人世之间,非得站得越高,才越能实现心中愿景。
白尚书指了指上头:“即使是当今圣上,当年他还是永昌公的时候,事事都得听从太上皇,哪里有今日的自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