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宿轻轻推开房门,屋子里漆黑一片,偶尔能听到萧松山的呼吸声断断续续传来。
他蹑手蹑脚上了床,被窝里早已没了热乎气儿,跟个大冰窖一般,他的床靠着窗户,窗户上已经形成了一层冰霜。
窗间映出一道高大的黑影,伫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好似在凝望着窗内。
白宿知道萧恪担心他和老爷子会起冲突,所以守在外面确定相安无事后才走。
他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指尖落在凝着冰霜的窗户上,缓缓划出了优美的弧度。
一颗爱心从指尖划出。
萧恪站在窗外,看着这慢慢形成的爱心,一向凌厉的眉眼舒缓开,弯成好看的弧度。
他抬手在那颗爱心旁边也画了个爱心,然后又在两颗心中间画了根箭矢,将爱心串成一串。
接着,透过模糊的玻璃,他又看到了一根手指在窗户上慢慢写着什么。
萧恪抿嘴笑笑,猜测着他是不是要写“晚安”或者“爱你”之类的词。
直到句点落下,他看到了一行:
“想吃烤鸡心。”
真是个馋猫啊。
火红的圆盘缓缓从山后升起,漆黑的树影覆盖上一层淡淡的金色,阳光穿过窗户飞进了昏暗的木屋内。
白宿慢慢睁开眼,霎时间,强烈的寒意侵袭而来,冷得他打了个哆嗦,瞬时缩紧身子。
鼻腔内干干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嗓子也有点疼。
即便冷得厉害也得起床。
白宿坐起身子,捂着被子又闭眼坐了会儿,缓缓睁开眼看向对床的萧松山。
果然像萧恪说的,萧松山身子骨可比他硬朗,此时他还在睡,一只手伸出来搭在额间挡住光,另一只手也露在被子外,整个人呈潇洒的“大”字型,和恨不得把自己包成茧的白宿截然不同。
白宿叹了口气,浑浑噩噩穿好衣服,拎着牡丹花图案的瓷盆打开了门。
寒风扑面来,更是吹得他头昏脑涨。
踉踉跄跄来到溪边,就看到已经有俩人早就来了,正弯腰在溪边忙碌着。
走近一瞧,是林瑞和他的儿子林正禹。
昨晚降温降得厉害,溪面已经结了薄薄一层冰。
而这俩人就好像不怕冷一样,用石头在冰面磕了个窟窿,捧一抔冰水毫不犹豫朝脸上泼去。
“林伯伯早。”白宿主动打招呼,“昨晚睡得好么?冷不冷。”
林瑞抹一把脸上的水甩了甩,看到白宿,嘴角不可抑制扬起微笑,亲切道:“托你的福,睡得很好,一点都不冷,那个苔藓小屋可太暖和了,昨晚工作人员还送来了棉被,感觉比屋里还暖和。”
他又道:“你起得也很早啊,我看其他嘉宾都没动静呢。”
白宿笑笑,蹲下身子,伸手掰着溪边比较薄的冰层,想舀点水回去洗漱。
太冷了,手指都麻木了。
他缩回手在嘴边哈一口热气,搓搓。
身边忽然落了一道黑影。
抬起头,对上林正禹温和的笑脸。
“早啊。”
白宿点点头:“早。”
林正禹在他身旁蹲下,伸手帮他一起掰冰面,修白的手指也渐渐泛了红。
“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身体不舒服么?”他关切问道。
的确很不舒服,或许要感冒,但白宿还是道:“没事,可能太冷了。”
“我房间里有热茶,一会儿给你送过去。”
“不用了,我不爱喝茶,谢谢了。”白宿舀了一盆清水,起身往回走。
林正禹和林瑞打了声招呼后便一路小跑追到了白宿身旁,伸手想接他的瓷盆:“我帮你拿。”
白宿躲到一边,抱紧瓷盆:“谢谢,真的不用。”
林正禹也看出了他的避讳,自知可能人家觉得和自己不熟,所以也就礼貌的没有继续追问,刻意放慢了脚步和他保持距离。
他的确是个正派朴素的人,按理说期冀的另一半也应该是和他差不多类型的人,但偏就格外中意这种精致漂亮的类型,第一眼见到时就觉得被完全吸引了。
白宿回了房间,看到萧松山已经醒了,正坐在床沿闭目养神。
“萧伯伯早安,我给您接了水洗漱。”白宿主动将瓷盆放在萧松山脚边。
萧松山睁开眼,看着面前这个双颊冻得微微发红,就连鼻尖都红通通的男孩,不免惋惜。
如果昨晚他不接那张支票,现在该是耦俱无猜的和谐画面吧。
他别过脸,看也不看白宿,起身穿衣一声不吭走了出去。
简陋的小木屋中,白宿孤零零的身影伫立在那盆还浮着冰碴的水旁。
八点整,节目组把每一位嘉宾都喊了起来,通知他们吃完早餐集合。
大家没有食物,只能将昨晚吃剩的鱼汤简单热了热当早餐。
萧松山似乎非常介意白宿接了支票这件事,从起床后没和白宿说一句话,即便白宿主动询问他他也不搭理。
等所有人集合完毕后,mc公布了今天的任务:
“因为考虑到季节原因,山中能找到的食物不多,所以节目组准备了几项任务,而我们会根据任务完成情况发放不同食材。而今天的任务是一项难度极高且极具挑战性的活动。”
嘉宾们屏息静待,然后就从mc口中听到了一个光是听着都令人不寒而栗的词:
“跳伞。”
“为了保证各位嘉宾的安全,我们会安排由专业教练带领的双人跳伞,但同时,同组的爸爸嘉宾们需要和艺人嘉宾手拉手同跳,并且……”mc神秘一笑。
“我们会给每位嘉宾发放一台照相机,大家在跳伞的过程中需要拍下五张画面清晰、取景完整的照片,结束后,节目组会根据各位拍下的照片进行评比,继而发放不同的食材,今天能吃到烤全羊还是方便面,就各凭本事了。”
“冬天跳伞?你是想看我们以人的形态跳下去,以冰砖的形态落地么?”程思羽不乐意了,荒野求生他都接受了,结果还要挑战什么人类极限运动?
“这个大家可以放心,再此之前我们已经随机抽取了不同体质不同年龄的工作人员进行了多次实验,并且会提供充足的保暖措施,而且跳伞时间会选在一天中温度最高的时间点,确保每位嘉宾都能接受。”
“那么跳伞之前,大家需要进行体检以及跳伞知识学习。”
胡建国只觉得下头:“这不是胡闹么?我一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去跳伞?出了事谁负责?”
林瑞哈哈一笑:“我听说,国外八十多岁老太太都挑战过,我们可不能输给她啊,能在高空俯瞰我们的大好河山,不失为一件美事。”
“如果有实在接受不了的或因身体原因无法跳伞的,节目组将会直接将其记为最后一名,当然,还是会送出我们的老坛酸菜泡面大礼包。”
嘉宾们:……
云碧野和萧松山倒是觉得无所谓,他们信得过节目组的安全措施,况且那么多专业教练跟着,应该没什么问题。
华钰莹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蹦极跳伞攀岩这些挑战人类极限的运动都是她的最爱,没通告时她就跑到新西兰享受跳伞运动,即便没有教练跟着也没事,她还不想让教练跟着呢。
根据节目组的安排,几人进行了体检确认没有高血压心脏病等问题后,顺便测了测体温。
跟组的医生从白宿手腕上拿过体温枪看了眼:
37.3度,有点低烧。
她又测了一遍,体温枪还是显示37.3度。
“有点低烧啊。”她喃喃道,“我去和导演说一声。”
医生刚起身,被白宿按住了手。
只见白宿缓缓摇了摇头,表情严肃:“没有发烧,只是刚才运动过体温有点高,三十七度也算正常体温范围,不用告知导演了。”
医生有点犹豫:“你确定没问题?”
“真的没问题,不舒服我会不说么?我体温一向偏高,三十七度是正常体温。”
医生一想,觉得也是,看他也挺有精神的,应该没有人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而且37.3度也在人体正常体温范畴内。
于是她挥挥手,示意白宿可以走了。
下午一点,明媚的阳光普照大地,大家甚至觉得有点热了,还有几位额头冒出了细汗,穿不住厚厚的棉服,脱下来凉快凉快。
一辆大型直升机从远处飞来,停在空旷的平原上,嘉宾们在教练的指导下穿戴好跳伞设备,认真检查过每个人的装备后,节目组给每人发了一只照相机,顺序请嘉宾们上了直升机。
直升机缓缓上升,脚下的景象越来越小越来越远,一直上升到三千米的高空后,直升机开始保持平稳飞行。
窗外,山脉连绵壮阔,深沉且岿然不动,巍峨之巅,狭长的河流如一条玉带般横亘整座山脉,云层稀薄透出丝丝金光,清晰的将一幅山河壮阔之景展现在众人面前。
林瑞不住点头,语气中透着喜悦:“能在如此高空一览我国疆土风貌,实在是振奋人心。”
弹幕表示强烈赞同:
【真的,在高空看到的景象和平时看到的完全不是一码事,所以每次坐飞机我都一定要买靠窗的位置,买不到就退票重买。】
【疆土辽阔,气势磅礴,呜呜呜我爱我的祖国!】
【看的我热泪盈眶,感谢节目组给我们实时转播盛况!】
高度ok,位置ok,mc在直升机螺旋桨带来的巨大轰鸣中大声道:“现在,请各位嘉宾和我们的专业教练穿戴好串联带,机舱门马上开启,请各位后退至安全位置,接下来念到名字的嘉宾依次跳下。”
刚才明明没太大感觉,一听到要跳了,一帮人的心这才后知后觉升到了半空。
程思羽开始念念叨叨:“我不想跳呜呜呜我害怕,我可以弃权么?”
白宿本就头疼欲裂,被他这么一吵嚷更是心烦,不耐烦怼道:“早干嘛去了,现在才说害怕。”
程思羽的念叨声戛然而止。
真的,长这么大没人用这种恶劣的语气和他说过话。
好气啊!
但是……心情为何别样的舒适?
这时mc已经开始宣读跳伞顺序名单:“首先第一组,辛吉安和胡建国。”
两人颤颤巍巍走到机舱门口,强烈的冷风吹得他们禁不住倒退几步。
“真的没问题吧,要是出了意外我会让你们赔到倾家荡产记住了哈。”胡建国紧紧扒着舱门,像说遗言一样。
他身后的跳伞教练无奈地笑笑,道:“如果您不赶紧跳,过了这段路就不知道降落点是否安全了。”
胡建国一听,赶紧:“那快跳吧。”
说着,眼一闭心一横,拉着辛吉安的手随着教练们纵身一跃。
见到四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舱门口,大家嘴上不说,心里却:
真的有奔赴黄泉内味儿了。
“下一组嘉宾,白宿和萧松山。”
听到自己的名字,白宿立马起身。
他和萧松山以及两个教练满脸悲壮地站到了舱门口,寒风袭来,头痛感越发明晰,脑袋也越来越昏沉。
他勉强打起精神拉住身旁萧松山的手,轻声道:“萧伯伯,注意安全。”
萧松山没说话,也没看他,被他握着的手也没动一下,并没有反握住他。
白宿鼻间发出轻不可闻的一声笑,埋没于飞机巨大的轰鸣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