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表情如出一辙,就连动作也大差不离。
当摄像机转到萧松山脸上时,他赶紧端正了表情,清了清嗓子:“我很喜欢小白的一句话,人慢慢长大没关系,不管是五十岁还是六十岁,我想,走过这漫漫长路,身边每一个人都在用实际行动教会我成长,他们都是我的人生导师,特别是小白和承知,一个教会我尊重,一个教会我爱,其实今天,是我太太的忌日。”
此话一出,弹幕表示心疼:
【老爷子那么喜欢他太太,现在一定是强颜欢笑吧。】
【唉——希望萧董不要被影响了心情,看开点。】
【节哀,节哀。】
但萧松山给予镜头的,是毫无城府并不强颜的微笑:
“我太太的骨灰就撒在了圣池山,并且在她临终前一再强调不要去看她,怕我们触景生情,但我还是坚信,节目组设计的这一趟圣池山之行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一定是我太太的指引,指引我再次来到故地,并且送了我一份大礼,她一定也还是念着我的。”
老爷子说着说着,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希望所有人最后都能和爱情相守至白头。”
他明明没提白宿一个字,但每个字似乎都离不开白宿。
导播在他的头像后面贴了个白宿的头像,在掌声和依依不舍得道别中,节目顺利杀青。
因为萧松山和胡建国要留下处理孩子们的领养手续,得过几天才能走,于是剩下的嘉宾就先跟着节目组回了晋海市区。
回程时已经是晚上七点,白宿拿到手机第一件事就是给宣雅兰发消息:
【太太晚好,最近身体还好么?节目录制结束了,我们正在回程的路上】
这可能就是作为儿子的内心真实写照,所有的好事都想第一时间分享给妈妈。
他抱着手机,等待着宣雅兰的回复。
一分钟,两分钟,半小时过去了,白宿隔个几秒钟就要看一眼手机,但宣雅兰始终没回复消息。
白宿:没关系没关系,妈妈现在有自己的大事业一定很忙,一会儿看到了会马上回我的。
比起宣雅兰的回复,他更希望一下车就看到她的身影。
她会不会过来迎接自己呢?
白宿失落地笑笑,应该不会吧,毕竟自己现在对她来说只能算个比较熟悉的陌生人。
“在等谁的消息?”萧恪见他一直看手机,好奇问道。
“不告诉你。”白宿把手机藏起来笑道。
不用他说萧恪也知道他在等谁的消息。
就是那个明明只见过几次面,白宿却莫名其妙特别黏她的那个女人。
车子于漆黑夜幕下平缓前行,累了一天的嘉宾们也支撑不住困意睡得东倒西歪。
白宿再一次拿起手机。
但还是没有她的回信。
距离自己给她发消息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车子驶离山区,穿过郊区,进入了市区地界。
随着距离公司越来越近,白宿看手机的频率也越来越高。
“各位嘉宾,还有十分钟就到公司了,大家清醒一下,穿好衣服一会儿下车别冻着。”
嘉宾们睡眼惺忪望着窗外的风景,心里多少有些不舍。
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日夜相处的过程中早已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吱——”随着刹车声,车子在公司大楼前停下。
尽管已经是夜里十点,但公司门前依然人头济济。
入眼便看到程思羽那一大家子齐上阵,冒着寒风在黑夜里苦等,一见到节目组的车子便一窝蜂般涌上来,刚打开车门,嘉宾们还没下车这伙人就挤了上来,抱着程思羽又亲又啃:
“思羽爸爸想死你了,你在那边吃不好穿不暖爸爸很担心你,你看你看,都瘦了一圈。”
“思羽啊,先喝点姑姑给你煲的汤再下车,外面太冷了。”
辛吉安的经纪人和助理也来了不少,见到人下车忙给他披上衣服。
林瑞更甚,虽然他出发前就一再强调不要搞送别迎接那一套,太俗气,可他的下属还是自发前来接人,人头攒动,道着“书记欢迎回家”。
一派热闹中,林岳的身影显出几分孤独。
“小白!”他在车下喊得凄凄惨惨,甚至有生离死别内味儿了。
白宿透过车窗看了一圈,没看到他想看到的那个身影。
下了车,林岳拉着白宿的手就往车上去:“我们小白辛苦了,今晚去哥家过夜吧,你嫂子给你做了一桌好菜接风洗尘,你还没见过你小侄子吧,足月了,可乖了。”
林岳絮絮叨叨,却发觉拉不动白宿。
他回过头,就见白宿固执站在原地,向着唯一的入口看去。
昏黄的路灯映照着漆黑的柏油马路,投出弧形的痕迹,细碎飘落的雪花弥散着凄凉。
“在看什么。”林岳循着他的目光好奇看过去。
白宿收回目光,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没什么。”
“那上车吧,今天不跟萧总走了,去哥家。”
白宿心不在焉的“嗯”了声,嘴上说着没看什么,但视线却依然黏在路口,脚下也像被黏住一般,林岳拉了他几下都没拉动。
萧恪轻叹一声,推开林岳的手:“没事,麻烦你了,你先回去照顾嫂子,我一会儿带小白过去。”
“那行,你们注意安全,到小区门口给我电话我去接你们。”林岳反复叮嘱着上了车。
随着程思羽带着哭腔的“白宿哥哥一定要给我打视频电话”渐行渐远,慢慢的,人去楼空。
只剩下白宿和萧恪两人依然站在原地。
细小的雪花落在发间迅速融掉,沾湿了头发。
萧恪没有问白宿还在等什么,或者说为什么要等,他只是静静地陪在他身边,肩头渐渐堆积起一层薄薄的积雪。
他脱下外套披在白宿身上,自己身上只剩一件毛衫,迎着寒风,他打了个喷嚏。
白宿恍然回神,看了眼手表。
十一点了。
他拉过萧恪的手臂紧紧靠在他身上,笑道:“算了不等了,回去吧。”
萧恪微微一歪头,脸颊抵在他的额头上,鼻音浓重道:“再等等吧。”
他也不知道继续等下去是否有结果,但如果就这么走了,白宿一定会觉得遗憾,所以冷点又何妨。
白宿最后看了眼手机,依然没有回信。
大概是太忙了,也大概是她觉得没有回复的必要,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如果不是两人都努力注定不会有一段开始。
白宿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又揉揉萧恪的鼻子,浅浅笑道:“不想等了,好冷,我想吃地锅鸡。”
“这个点了从哪给你……知道了,不就是地锅鸡,有。”
他牵过白宿的手,小手冷得像冰块。
他收紧五指尽力将他的手全部包裹进掌中。
等待了一个多小时的两人终于朝着回家的路迈出了一步。
“啪啪、啪啪。”脚底与地面相撞的声音自不远处徐徐传来。
白宿倏然抬眼。
堆积着昏黄倦意的路口,一道纤瘦的黑影出现在视线中。
黑影一路小跑,跑两步放缓脚步休息一下,但始终没有停下。
白宿渐渐睁大眼睛,嘴巴不受控制的开始颤抖。
那道小小的黑影在视线中变得越来越模糊,直至看不清。
“宣董。”直到萧恪主动的一句打破了阒寂的夜晚。
宣雅兰跑到两人面前,毫无形象大口喘着粗气,她抬手擦了把下巴上的细汗,累得弯腰扶着膝盖。
她的头发跑的有些松散,脸上汗津津的,右手还拎着一双高跟鞋,赤着脚站在雪地里,模样非常狼狈。
她好不容易喘匀了气,咽了口唾沫,嘴角勾起释然的微笑:“对不起,看到你的短信,刚要回复结果手机黑屏了,过来时候大桥底下发生连环车祸,现在还在堵着,我就……只能乘最后一班地铁往这赶,还好,赶到了。”
萧恪赶紧扶住她:“最近的地铁站好像离这儿三四公里,您不会,就这样赤着脚跑过来的?”
宣雅兰笑得几分憨厚:“穿着高跟鞋跑不动,我想快点过来。”
白宿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低下头,没忍住发出一声抽泣。
有的母亲为了顺利再嫁将孩子抛弃在暴雨夜,可有的母亲单单为了在儿子回来第一眼就能见到她,赤着脚在雪地里跑了几公里。
是因为母子连心么,不然仅凭见了几面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宣雅兰忙穿上鞋子,抱住白宿拍拍:“对不起让你等太久了么,不要哭了,下次我会准备十个手机,一个坏了就用另一个回你。”
怀里的大男孩颤抖着身子,接着她听到了隐忍的一声:“妈我好想你……”
宣雅兰在听到“妈”这个字时,心脏忽然抽搐了下,疼痛蔓延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