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漆两辈子都没遇到力气这么大的人,他怎么也没想到会被人拿捏住关节,使不上一丝内力,只能像只小动物似地被人叩在怀里乱揉。
谢漆挣扎未果,又听得高骊嘀嘀咕咕着什么“腰”“脊”的东西,气急败坏地小声朝他低吼:“高骊!你个呆子,放开我!”
高骊“唔”了一声,似乎有些手足无措,谢漆赶紧抓住机会挣脱,耳朵却听到不远处有弓弦拉开的声音,于是在逃之夭夭的前一瞬,他直觉地抓着高骊向一边侧避。
果然有一箭啸来,斜斜擦过了谢漆和高骊的手臂。
血珠溅出,谢漆不觉疼,回首瞟见罗海和熟悉的黑翼影卫已经在控制局势,赶忙一溜烟躲开高骊的铁臂膀,慌不择路地几步飞跃跳上了列英殿的房梁,惊悸未平地环住了梁柱。
腰被箍得好生疼,气也不顺,腿还发软,怎么会有人的胳膊这么沉莽?他喘息着瞪向地面,只见世家与皇子那边一顿混战,高骊在地上仰首呆呆地望他。
谢漆顿觉腰更疼了,吞咽着唾沫环紧了梁柱,手臂上被箭擦伤的伤口迸出血珠不觉往下滴落。
地上的高骊恰好伸手想去捉他,却未曾想谢漆的血珠正滴到了他手上缠着的邪门念珠。
他一瞬僵在原地,伸手如捉月,捉之不及化为望月石。
谢漆见他骤然呆滞得像一棵树,更加猜不透他在干什么,只是眼皮不详地直跳,又见不远处高沅再度冷峻开弓,又是一箭对准高骊。
箭出,高骊好似还是石化状,谢漆惊得腰身更疼,生怕这笨呆子还没成暴君先成了暴毙,反手扯下头发上的珠簪当做暗器掷出去,欲卸掉那暗箭的去势。
偏就在这时,高骊整个人好似重活过来,箭与珠簪并来时,他后脑勺长眼睛似地反手一把抓住二物,手背青筋一现,珠簪化成粉末流泄指间,暗箭咔嚓折为两截。
箭坠,穿着北境土气毛袄的高骊气压骤低,恍如君临天下,一字一字森冷:“尔等宵小,也敢弑君?”
虽没怒吼,声也不低,列英殿里的人都听清了,都惊疑不定地看向他。
只有高沅的舅舅梁奇烽冷冷地抬手继续下命令让梁家侍卫冲上去,吴攸本想喝止,高骊却大踏步直去,伸手快准狠地掐住一个侍卫的脖子,冷道:“奇烽,你杀国师时果决不输此时,现在刀口敢指向孤了?”
梁奇烽先是楞了片刻,待反应过来面如金纸,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你是……”
高骊掐着侍卫扔出去,低声斥道:“谁给你们的胆子,敢造孤的反!”
低沉的声音夹杂着外面的钟声在列英殿里回荡,世家都惊惶地看着骤然变了一个人的高骊,只有吴攸从容地拾起掉在地上的漆黑长|枪,恭敬优雅地跪倒在他面前呈上:“请陛下息怒。”
殿中的诵经和尚们伏地直喊:“请天子息怒!”
跟随吴攸的郭家父子率先跪下,梁奇烽脸色惨白地瘫软在地,何卓安扫过一圈,屈膝行礼,姜云渐自是紧跟跪在她身旁。末了,只有韩志禺和高瑱高沅三人站着不动。
谢漆环在梁柱上将一切收入眼底,仿佛就在看一场即时的傀儡戏,他皱着眉看高骊,看他方才突然一展暴君遗风,却在威严地接过吴攸呈上的黑枪后,肩膀一抖,毛帽直颤。
他凝滞地扫了一圈跪下的人,略带僵硬地往后退了两步,就在谢漆以为他又要整什么花活的时候,他看到高骊回头又抬头,泫然欲泣地看向他。
谢漆大为震撼:“……”
……他怎么眼泪汪汪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