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焕明显不相信,紧紧抿着嘴,像一只看到主人受了欺负的大狗狗,四脚刨地、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怒吼,随时准备冲出去替主人出头的样子。
“你给我老实点!”路鹤里挑起眉毛吼他。他的样子太像狗了,路鹤里不自觉地用上了训狗的口气。
江焕明显是一只不听话的大狗,冷冷地瞥他一眼,扭头就走了。
路鹤里的眉毛都皱成了一团:这些alpha真暴力,动不动就是抢啊抢啊的。
啧啧。
路鹤里追上去,竖起眉毛,“小兔崽子,别在我面前甩脸子。你现在是戴罪之身,最好给我夹着尾巴做狗……做人。”
江焕骤然停下来,“这就是你不让我参与查案的理由?”
“那是我不让你查嘛?那是老汪不让你查。”路鹤里怒道,“嘚瑟,你再嘚瑟,等公安部派人来抓你关小黑屋,你就老实了。”
“我不怕查。”江焕冷冷道,掏出警官证扔到路鹤里怀里,“有本事就把我开除。”
卧槽。路鹤里气得直喘气。这时正好旁边有一男一女,牵着一条阿拉斯加经过。
那条阿拉斯加明显很叛逆,前后乱窜,不停地吠叫,女孩几乎要拉不住它。就听那女孩愁眉苦脸道:“唉,狗不听话该怎么办啊?”
嗯?路鹤里竖起了耳朵。
旁边的男生非常肯定地回答:“打一顿就好了。”
没错,就是得往死里揍。路鹤里瞪着江焕,挽起袖子,刚要揪领子揍人,就听那女孩反驳道——
“绝对不行!狗不能揍,要抚摸它,亲吻它,跟它培养感情,然后用爱意感化它。”
路鹤里:……嘶。
查常明赫的进展不太顺利,路鹤里花了两天也没有什么头绪。他父亲常东炜上将的信息更是高级别机密,连点蛛丝马迹都摸不到。
直到这时,路鹤里才意识到,自己这次的对手跟之前完全不同。
对方隐身在一个他无法接触的位置。审讯、蹲守、监听、通缉、摸排,这些常用的侦查手段,一点都用不上。对方好像藏在一个密不透风的透明玻璃罩里,看得见,摸不着,路鹤里拿他毫无办法。
他只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阿璧透露的江心交易上。这非常冒险,但现在这是唯一的突破口。
但是老汪并不同意他的计划。路鹤里和老汪在办公室拍桌子吵了两个小时,直吵到整个警队大楼都抖了三抖,然后摔门而去,二话不说揣了一把枪,独自去了江边。
他没有叫二队的小崽子们跟着。对面是一个拥有强大火力的走私集团,凭二队这几个人、这几把枪,根本对抗不了,如果基地不派舰队过来,就是一个等着挨打的结局。
何况,他并不准备出手阻止这场交易,他只是想看一看,常明赫知道警方在怀疑他之后,这场交易还不会继续进行。
他还想看一看,a到底是谁。
晚上8点,天黑透之后,路鹤里独自驾驶着一艘小型快艇,不踩油门,在黑暗中怠速前进,悄无声息地向江心边境线摸去。
小艇怠速行驶的速度很慢,路鹤里花了整整一个半小时,才接近了江心。江心水面广阔,漆黑,且安静,只要发出一点点光亮和声音,都会被注意到。接近边境线之后,路鹤里直接关了发动机,让小艇在水面上静静地漂着,自己则矮下身子,掩在了船体里。
水面像藏蓝色的绸缎,在月光下一层一层地起伏着,夜色中,耳边只有轻轻的水声。
路鹤里一边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一边枕着胳膊,在心里默默地盘起了这个案子。
现在的已知信息,特别研究小组中的某个人(很有可能是常明赫)和走私集团勾结,出卖了m-iv型抑制剂的化学成分式。走私集团将有明显缺陷的m-iv私下投产,并试图通过老k走私到s国。阿璧作为走私集团的q字号,想要干掉老k自己上位,于是用氰.化钠给老k下毒,并将交易信息透露给了警方。然后,老k在船上被路鹤里和江焕击毙,m-iv型抑制剂的秘密被警方发现。
其他路鹤里推测的信息是,常明赫得知了邵斯年研究成果,不希望m-iv正式上市从而影响走私产品的价格,于是将研究成果按下,并且在走私船出事之后,将警方的视线转移到邵斯年身上,试图借刀杀人。但他没有想到阿璧把顾梦生的事捅给了江焕,于是不得不出面周旋,以至于引起了路鹤里的注意,把视线从邵斯年身上转到了他自己身上。常明赫为了防止邵斯年暴露自己,一方面引导邵斯年跳楼自杀永绝后患,一方面派阿璧偷取笔记销毁证据。
这是目前最合理的推测,但还是存在很多解释不了的疑问。
比如,阿璧是如何得知顾梦生和路鹤里的秘密?
邵斯年从中央警队出来后没有见过任何人,也没有任何通话记录,是怎样得到指示跳楼自杀的?
常明赫为什么要指使邵斯年出现在城东码头附近?他怎么知道阿璧将老k的行踪透露给了警方?
老k身上的化学成分式去哪儿了?
走私集团和常东炜上将有没有关系?
路鹤里摸了摸下巴,眉头越皱越紧。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规律的水声。路鹤里的背瞬间绷直,把枪握在手里,做出戒备的姿势。
水声渐渐近了,路鹤里认出那是一个人,穿着救生衣,往小艇的方向游过来。
嘶。老a接头的方式这么朴实无华吗?
黑洞洞的枪口悄无声息地搭上船舷,打开了保险,追着那人的方向一寸一寸地移动着。那人渐渐接近了路鹤里的小艇,哗啦轻轻一声响,从水里冒了出来。
妈的,江焕。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路鹤里已经在心里骂完了江焕的祖宗十八代。他把手指从扳机上松开,伸出一只手,把他拉了上来。
湿漉漉的江焕刚一上船,连口气还没来得及喘,就被路鹤里按着,扒下了救生衣。救生衣上有反光条,在月光下容易被人发现,会暴露位置。
等路鹤里把救生衣翻过来按在船底,江焕才掀起一个小角,用气音说:“没事,我用黑胶带把反光条粘上了。”
“你还挺得意是不是?”路鹤里暴怒,低声道,“你来干什么?”
“老汪让我来的。”江焕喘着粗气,拉起一点衣角,挤衣服上的水,“他说凭你的性格,不来交易现场看看不会罢休的。让他我把你带回去,带不回去就帮你一把,别让你交代在这儿了。”
“切,装好人。”路鹤里嘴里抱怨着,心里却有点感动。白天他从老汪办公室摔门而去的时候,老汪分明在他背后愤怒大吼,“滚,爱死哪儿死哪儿!”
啧啧,口是心非的小妖精。
路鹤里的嘴角上扬了一下,上下看看江焕湿透的衣服:“你也够实诚的,游过来?怎么不开船?”
“船怠速没我游的快。”江焕的脸上是剧烈运动后的潮红,大口喘着气,“我怕来不及给你收尸。”
“草。”路鹤里翻了个白眼,“这离岸边得四千米吧,游了多久?”
“一小时吧。”江焕的气息还没平复下来,但没忘了炫耀,“我在警校的自由泳成绩是三千米42分29,年级第一。”
“我41分51。”路鹤里面无表情,“你们果然是老刘带过最差的一届。”
江焕噎住,在月光下瞪着他,一滴晶莹的汗珠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得得得。”看在他游了一个小时来帮自己的份上,路鹤里决定不跟他杠,“42分29也还行。”
江焕哼了一声,不说话了。他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湿透了,一阵深秋的江风吹过,路鹤里看着都替他觉得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