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了,不知道,不感兴趣。”徐心诺警惕地抬头,否认三连。
“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呢。”庄逢君说,“万一我要说的是好事呢?”
“主要是我可能没干过什么好事。”徐心诺说,“这点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其实还好吧。”庄逢君回忆了一下,“除了在地上躺了躺,总的来说,还挺懂事的。”
……
庄逢君第二次跟徐心诺见面的历史时刻,徐心诺不是在地上站着的,而是躺着的。
那天正值午后,庄逢君大概要出门买个什么文具,具体已经忘了,只记得外面天气正好,不冷也不热,他走出家门口,却看到仅容两人通行的人行道上,呈大字型躺了一个萝卜头。
庄逢君很快判断出,当一个小孩摆出这种形态,一般都是在跟家长撒泼打滚。
但他举目四望,并没有发现应当是徐心诺家长的徐阿姨的影子。事实上,徐春华才不惯他,刚刚生了一场气,就把不听话的儿子扔在这里,自己甩手回家了。庄逢君于是有点苦恼,因为他就要从这条路上经过,而根据经验,一个闹脾气的熊孩子是不讲道理也无法沟通的。
只好走上前,试探着商量一下:“你好,能不能先让我过去?”
徐心诺小小一只,虽然人躺在地上,情绪却较为稳定,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瞥了他一眼,冷静地往旁边一滚,让出半条道路。庄逢君沉默两秒,走过去,还礼貌地对他说了谢谢。
买完东西回来的时候,徐心诺仍躺在老地方,把自己重新摆成了大字型。
但这次他看到庄逢君过来,主动往旁边滚了半圈,把路让了出来。
庄逢君再一次说了谢谢,然后便回到别墅里,关上了栅栏铁门。
……过了十分钟,到底耿耿于怀的庄逢君打开铁门,重新走出来,蹲在地上问徐心诺:“你怎么一个人躺在这,你家大人呢?”
徐心诺这才露出一丝可怜巴巴的神色:“她说不要我了。”
比起被徐春华情绪激烈地扔在外头,好像终于遇到一个态度平和的正常人跟自己说话、却又被其重新抛弃的伤害来得更大一些,徐心诺感到莫名的委屈。他又有点想哭了。
说来也巧,这天庄逢君家里也没有大人。庄毅照常加班,秦玲有事出门,保姆也请了假。
庄逢君只好把徐心诺拉起来,弄到家里,然后看着这只脏兮兮的幼崽,思考怎么处置他。
所幸庄逢君遇事不慌,最后基本想出了正确的流程:先把徐心诺放到浴缸里,调了温水,把一身泥洗干净,然后从储藏室薅出自己以前的衣服,给他换了一套,除了樟脑味比较大,没什么大问题,最后因为徐心诺说饿了,又在厨房翻出鸡蛋,打着火,给他蒸了一碗鸡蛋羹。
除了难吃也没什么大问题。
到下午更晚一点的时候,庄逢君要去后山做自然课客观察日记的作业,这件事情是早有计划的,不宜拖延。他问徐心诺能不能自己待在家里,顿时,徐心诺又眼泪汪汪地瞅着他。
庄逢君又开始苦恼了,因为他其实不擅长带更小的小孩,比如他就很讨厌小表弟庄文杰。
最后可能还是因为徐心诺看起来不像庄文杰那么难缠,终究发善心把他带上了。
结果证明相当失策,因为徐心诺虽然不难缠,但是会喊累,半道就死活走不动。
庄逢君没办法,又不能把他扔在路上,只好半拖半背地把人弄下去,导致回家的路程无限延长。从天色擦黑到夜幕笼罩,直到几乎看不清路况,他才勉强把这个包袱背回小区。
一回到别墅区,就看到警车,各处闪着刺眼的红□□光。以为孩子丢了的徐春华扑上来,把睡得迷迷瞪瞪儿子接过去,抱在怀里一阵猛亲,又被出警的派出所民警批评教育了一顿。
徐心诺被弄醒了,莫名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撇着嘴哇哇哭起来,场面乱成一团。
庄逢君自然也被后来赶到的秦玲哭笑不得训了一顿。
后来这件事就成了逢年过节两家人饭桌上必定拿出来重温的话题。
跟它本身一样长盛不衰的还有两个问题,一个是问庄逢君是怎么想的,怎么一声不吭就带着徐心诺跑那么远,另一个是问他当时一个小学生,又是怎么九牛二虎把这孩子背回来的。
……
确有其事。徐心诺想着想着,自己也笑了:“所以你为什么没把我扔到半路啊?”
庄逢君回答说:“可能因为我本质上还是一个好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