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心诺叫他不许笑,又说他们家得亏是请了保姆刘阿姨做饭,要不然,可能至今还得吃糠咽菜,或者茹毛饮血,这虽然形容得有点夸张,但许云富和许萍萍确实也都不是做饭的好手。不过,徐心诺说给他留下阴影最深的,还得数他的亲奶奶,也就是徐春华的前婆婆。
庄逢君回忆了一下,依稀想起,徐心诺的奶奶是一个节俭到有点病态的小老太太。
那边,徐心诺滔滔不绝地给庄逢君讲她的奇葩事迹,说小时候自己的奶奶做饭,坚决要把肉和菜分开烹饪。比方说,家里有一根茄子和一块猪肉,老太太一定不会把两样东西炒到一起,而要把猪肉先加油盐下锅烹熟,单独留给儿子和孙子吃,再用剩下的油把茄子稍微炒一炒,盛出来,这才是全家人一起吃的一盘菜。
然而庄逢君并没有表现得特别震惊。
徐心诺问:“这难道还不够奇葩吗?”
庄逢君点头:“奇葩,但我已经见过了,你忘了吗。”
徐心诺面露迷茫:“你怎么会见过她?这八竿子打不着的。”
庄逢君回忆:“穿着黑布鞋,头发全白了,有点稀疏,在脑后梳了个圆发髻。”
还真是。徐心诺非常惊讶,但几乎想不起什么时候有过这一茬。
庄逢君便又提醒他:“那次你的生父,还有他一家人都在。”
这听起来就令人尬到头皮发麻的场景,在徐心诺模糊的记忆里,只剩一些影子。
庄逢君大概因为比他大一点,倒记得颇为清楚。他发现这两天自己追溯过往的频率有点高,但记忆就是如此,就像那种乐高积木,一块拼接一块的,一旦拿起第一块,本能地就会去找跟它能对接的部分。所以他记得,这件事应该是发生在徐心诺进一年级不久的那段时间。
在读高年级的庄逢君某天放学,看到小学门口有个男人跟一个小男孩拉拉扯扯,当时还让他以为是人贩子。他转头叫来了学校看门的保安,一问,那个男人却自称是徐心诺他爸爸。
庄逢君低头问(他大概担心徐心诺又当场躺在地上):“这真是你爸爸吗?”
徐心诺看到他反而更像亲人,一边说是,一边嗷嗷地抱住庄逢君的腰。
搞得保安狐疑不已,偏偏徐心诺承认那确实是他爸爸。
真是奇也怪哉。
徐心诺的生父搓着手跟保安和随后赶来的老师解释,虽然跟前妻离婚了,探视权总是有的吧,何况他只想接儿子出去吃个饭,因为一家人好久没聚了,孩子奶奶也想孙子。
连老师都劝说徐心诺,既然这样,还是要孝顺老人家,那就跟爸爸一起走吧。
然而他撕扯着庄逢君不撒手,最后徐父没办法,把庄逢君也一起捎上了。
庄逢君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或许因为父母从小给他灌输“乐于助人”的教育,就这样被拖到别人的家庭聚会上,来到一家装修略显陈旧的酒楼,被安排坐在徐心诺旁边。
坐下的时候,他已经暗暗开始后悔了。
对小孩子来说,那种氛围堪称压抑。除了徐心诺的生父,饭桌上还有一个陌生的中年女人,带着一个爬在她身上的小女孩,一个白发稀疏的老太太,庄逢君听徐心诺管她叫奶奶。
中年女人的眼神使劲往两个小的身上瞟:“怎么来了两个?”
“左边这个是诺诺,你见过的嘛。”徐父说,“另一个是他的同学而已。”
老太太用不太和蔼的声音说:“是同学啊。那他怎么不回自己家吃饭啊?”
庄逢君一开始没听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总归应该是他不受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