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才落，光头一群人就无一例外全部看向他，他们眼神复杂，就好像在看一个傻子。

“怎么？”季言轻不知道自己哪里触犯了众怒。

“季队的话……”

“这已经不是喜欢不喜欢的事情。”

“向阳之所以能存在就是因为他。”

光头脸上难得的满是认真，“现在还活着的人里，大概没有人心里会不尊敬他，甚至把他拿到嘴边来说都是一种亵渎。”

“你们知道我爷爷怎么说的吗？他说向阳用几十年的时间走完了两三百年的路程，说如果没有季队，说不定我们现在都还不知道窝在哪里艰难求生，更别提什么向阳城和尸王大战。”

“还有第二代的队长童阅。”

“还有后来死在探索路上的那些人。”

季言轻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么高的评价，他一颗心变得酸涩而沉重。

他是在县城逐渐步入稳定十年后离开的。

003.

那十年间，他和夏沈书他们不断完成县城的建设，一点一点把向阳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他们不断外出探索，在牺牲的无数人后寻找到了部分能源替代品。

最困难的是在他们的日子步入稳定的第二年后，汽油消耗殆尽，车子无法再使用，发电停止，太阳能发电连吕卿那边的供能都跟不上。

他们早就已经预料到会有那样的一天，可那天真的来临时，他们才发现那样的日子远比他们预料的还要煎熬。

他们不得不放弃使用车子改为徒步前进，光是这一点，就让他们外出探索的行动变得举步维艰。

最惨的时候，他们几千个人外出两个多月带回来的只有几株变异菜，他们的食物甚至还需要县城供给。

那段时间里，县城中不是没有过抱怨的声音，相反声音很大，无数人觉得他们根本就不应该外出，那就是浪费时间浪费食物。

县城中留守的人不满，冒着生命危险外出的人心中更加不好受。

那段时间，整个县城中都是一片压抑。

他们花了足足三年的时间，直到第五年，直到总算找到能够产生大量热能进行发电的油碳，他们才总算从那种压抑中走出来。

现在回忆起来，季言轻都不知道他们当初是怎么熬过来的。

关于那段时间，他脑海中就只剩下一片黑暗和数不尽的抱怨、苦痛。

“据说季队还没死，他就在魔鬼城里。”少年道。

“你听谁说的？”光头看去。

“他们都这么说。”

“放屁。”光头毫不客气。

“可是我姐说很多第一代的人都这么说，他们说季队只是离开了县城去了魔鬼城，说他还活着，说还有人看见过他。”少年坚持。

“那他干嘛不回来？向阳是他的家，他如果真的还活着，那这几十年来他为什么不回家？”

“他……”少年着急，却说不出话来。

“少听他们胡吹。”光头道。

“但是……”

季言轻微微垂眸，掩藏眼底的温热。

他是在他们找到油碳又五年之后才选择离开的，那时县城已经度过最大的难关，他们找到了不少替代品，日子蒸蒸日上。

十年的时间，也让他和其他人的不同逐渐显现。

王叔他们逐渐老去，头发花白，蓝梓他们身上也留下岁月的痕迹，脸上更多了几分疲惫和沉稳。

唯独他，十年如一日，没有任何变化。

逐渐察觉到这一点后，平静的县城之中暗流涌动，无数人都在背后偷偷讨论。

察觉到这些时，季言轻就知道到了他该离开的时候了。

他偷偷找了童阅和夏沈书他们，他把向阳总队长的位置交给了童阅，他一一和夏沈书他们告别。

他们都曾竭力挽留他，他们都并不介意，县城里的人也并不介意，这十年下来大部分人早就猜到。

他很感激，但还是选择了拒绝，人类的乐园由一个尸王来当园长未免可笑，而且这一路下来他欠封亦莫和季安、季乐的已经太多，也是时候补偿。

离开的那天，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天不亮他就偷偷带着封亦莫和季安、季乐出门。

他们住的地方距离县城大门并不远，那短短的一程路他走了很久，但再慢终究还是走完。

离开县城时，他没忍住回头看了眼。

那一眼看见的画面，他至今记得。

微弱的晨曦之下，安静的县城中，整个县城两三万人无一例外全部站在门口，他们都静静看着他，无声给他送行。

夏沈书他们没有骗他，大部分人早就猜到他尸王的身份，他们或许惊讶过，但都选择接受，他这个队长他们是认的。

季言轻已经不记得后来他是怎么离开的，但那一幕却一直深深印刻在他脑海中。

思绪飘回，季言轻没有去听旁边光头几人的争执，他集中注意力去观察下方的那群无面鬼。

他们已经把那尸王解剖开，满地的碎肉、内脏以及血液被他们无视，他们正在取骨。

他们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动作相当熟练。

整个过程只持续了十多分钟，把骨头上的□□剔净后，一群人快速开来一辆空的卡车，把骨头全部装上车。

东西装好，车子立刻向着山脉一侧而去。

季言轻跟着起身，“我去看看。”

“一起。”光头跟上。

季言轻看去，他没有接触过无面鬼，但也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存在，招惹上那些人对于光头他们这种小探索队来说没有好处。

“向阳里不少人都在查他们。”光头读懂季言轻的意思，“赏金可不低。”

季言轻不再阻止，他快速跟上前方那群人。

死神有明确规定不允许抢夺他人的名牌参赛，一经查到立即严惩，他倒想看看谁敢这么干。

车子快速前行，季言轻在树林中快速奔跑。

光头一群人早就已经习惯野外的生活，速度远比不上季言轻，但也并未被甩远太多。

山下车子很快绕过前方的山脚，向着山脉右侧而去。

季言轻立刻改变路径，要直接翻越整座山。

光头一群人快速跟上。

十来分钟后他们再次翻过山脉时，车队正顺着他们所在的山脉向着前方而去。

“那边有座废城，不远。”追上来的光头气喘吁吁地说道。

季言轻稍作思考，很快拿点主意，“开车，追。”

光头快速带着几人下车去找他们藏在山里的车子。

所有人上车车子发动时，对方的车队已经驶至天边，只剩下一小排黑点。

“不要更太近。”季言轻提醒。

光头了然，控制着车速，远远跟着对方。

荒野中到处都是灌木丛和杂生的树林，倒是好藏身，唯一的问题就是地面不平，颠得人难受。

半个小时后，前方的车队在废城前停下时，已经许久没有坐过车的季言轻只觉浑身骨头都快散架。

光头一群人早已习以为常，车子一在树林中藏好，一群人立刻下车寻找枯枝腐叶掩藏车子。

季言轻趁着这机会走到树林边，朝着远处的那废城看去。

百年的时间过去，前方的城市早已没了病毒刚爆发时的冰冷，取而代之的是茂密生长的变异植物和各种青苔、树木。

变异后的野草、青苔生命力顽强，连建筑墙壁都未曾放过，它们包裹整座城市。

绿意盎然和死气沉沉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融合，形成鲜明且怪异的一幕。

那群无面鬼应该就是在前面那座城中换装，那里有着他们的临时窝点。

车队进入城市中后，不少人立刻围上去。

两边距离太远，季言轻听不清那些人在说什么，但看得出来那应该不是一伙人。

“你们就在这里等我。”季言轻交代一句，向着树林右侧而去。

他们所在的这片树林经过百年的野蛮生长后，有一片地方已经长进城中。

十来分钟后，季言轻从树林中进入城市内部。

城市地上到处都是茂密浓厚的草被，脚踩在上面时柔软而舒适，也隐藏脚步声。

城市中大部分的普通丧尸都已经觉醒又或者被其他的觉醒丧尸、尸王吃掉，如今整座城市空空荡荡。

季言轻穿过建筑，向着那群无面鬼所在的方向而去。

几分钟后，季言轻在前方建筑缝隙间看见人影。

抢夺到铭牌的那群人拿着东西进了一间屋，好几个应该是队长的人物马上跟上。

进门，所有人就都朝着那铭牌看去。

一群人并未摘下脸上的面具，他们之间显然并不互通身份。

其中一个戴着狐狸面具的男人伸手，试图去拿那铭牌。

拿着铭牌的熊面具男立刻躲开，“你干嘛？”

“看看怎么了？”被躲开的狐狸面具男不以为然。

“那就用眼睛看。”熊面具男道。

狐狸面具耸耸肩。

见熊面具男不准备让别人触碰，其他人不再伸手，眼睛却并未挪开。

那铭牌对于他们来说明显有着其它重要意义，他们之间应该也存在着互相竞争的关系。

“东西我们已经弄到了，接下去只需要把东西交给他。”熊面具男道，“你们知道他在哪吗？”

“只说是二十号在这里见面。”

季言轻正在旁边一栋楼二楼的走廊里静静听着屋内的话，身旁就突然多出几道人影。

他肌肉紧绷，回头看去，是光头一群人。

季言轻挑眉，光头他们胆子倒是很大，难道他们不知道如果被发现对方绝对会弄死他们？

对方隐瞒身份做无面鬼的事要是泄露出去绝对没有好果子吃，为了隐瞒身份，他们动起手来肯定不会犹豫。

就这片刻，光头几人已经不知从哪里摸出几块布捆在耳朵后，把鼻子往下的位置都遮住。

季言轻看看光头那反光的脑袋顶，再看看他脸上的那块布，有那么瞬间他甚至想问问光头是不是姓黑，他爷爷是不是叫黑龙。

心中腹诽，季言轻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到前方那屋里几人身上。

“到时候动作麻溜点，要是出了事没人会去救你们。”熊面具男道。

“还需要救？”狐狸男慢悠悠提醒，“那里可是魔鬼城，那姓封的身边到处都是尸王，真要被抓住就必死无疑，根本不用救。”

季言轻蹙眉，封亦莫？

“知道就好。”熊面具男道。

“不过要我说，咱们根本没必要这么麻烦，那封亦莫不是路痴？想办法把他骗出魔鬼城不就好了。只要没人去找，没个三五年他绝对回不来。”狐狸男笑眯眯。

“那种荒唐的传言你也信？堂堂尸王之王会是个路痴，开什么玩笑。”熊面具男道。

季言轻嘴角抽了下，一时间心情复杂。

不，封亦莫真的是路痴。

如果要对付封亦莫，他倒是觉得那狐狸男的办法最可行，真要没人去找，三五年他能回来都是厉害的。

而且如果他没有猜错，那个狐狸面具下的人，应该就是才偷了

人家头盖骨被满世界追杀的夏沈书。

夏沈书想杀封亦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