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景就这样,慢慢的收回手,退到门外。像是得到了安全距离那样,乔景原本踹踹不停的心脏终于可以恢复正常。可心里那种怅然若失却让他的眼睛控制不住的发酸,好像只要这样看着乔厌,就会有眼泪留下来。
而此时,从老爷子房间里出来的岑葭脸色却难看得厉害。乔老爷子方才看他的那一眼,总让他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乔老爷子治家,一向是要求掌权人公正以家族利益为先。就好比乔锦,过去在老爷子考察他的那几年里,乔锦必须保证自己作的每一个决策都是以家族利益为先,否则,老爷子会第一时间惩罚他。哪怕是乔顾存,在乔老爷子说了,必须留下乔厌的时候,他也不得不把乔厌留在身边,让老管家照顾他长大。
整个乔家,只有他才能放肆几句,不仅仅因为他姓岑,更是因为乔家现在研究所的核心技术其实是从岑家过来的。所长也是岑家的人,受岑家爷爷所托,一直忠心于岑家。
可即便如此,在他试探老爷子心里乔厌和乔辰的地位的时候,却仍旧被他警告了。他甚至有种感觉,对于乔老爷子来说,乔厌和乔辰婚生子私生子的身份好像并无所谓。只要他们能够按部就班的为乔家这个庞然大物提供养分就行。至于他们到底是路袅袅的儿子还是顾媛的儿子全然不重要。
就好比当初他发现路袅袅的能力,力排众议将路袅袅送上高位,甚至还开玩笑说要认路袅袅做闺女是一样的。也好比顾媛出事之后,乔顾存后继无力,他直接强行培养乔锦。就连岑葭自己也一样被算计在内。
岑葭想起自己像乔厌和乔辰这么大的时候,也是幻想过离开乔家的,乔锦也支持。还承诺等他成年要送他一张环球旅行的船票,后来再大点,觉得一张船票不自由,要送他一艘船。所以乔锦从小就开始存钱。
顾媛出事儿第二年,乔锦已经在琢磨送他走的事情了。可紧接着,乔锦差点被绑架让岑葭意识到,乔锦掌权,可手边如果没有自己能够信任的人,恐怕是保不住性命的。
可即便如此,岑葭发现,乔锦还是在费尽心思想要把他送走,让他从乔家这个泥潭里逃出生天。
于是,从那天起,岑葭放弃了离开的计划,甘心带着岑家的技术成为乔锦的助力。
不仅仅是因为乔锦他的哥哥,也是因为只有在乔锦的身边,才有他岑葭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过去几年,他和乔锦过得艰难,所以很少回忆这些事儿。可现在借着乔厌的事情,突然感觉细思极恐。
他没有回去自己的房间而是去了乔锦的。
“怎么了?”乔锦看见他脸色难看,也跟着着急。
他把岑葭拉到床边坐好,然后给岑葭倒了杯热水放在手里,就想给家庭医生打电话。
岑葭把杯子放在一边,让他先不要折腾。缓了一会,才把方才在老爷子房间里的事儿慢慢和他说了。
“除了那一眼,爷爷还有别的反应吗?”
岑葭摇摇头。
乔锦坐在他身边,伸手把岑葭抱在怀里,拍了拍他的后背。岑葭回抱住乔锦。他知道,看起来是乔锦在安慰他,实际上,也是乔锦在借由他的体温安慰自己。
乔锦的父亲作为老爷子的长子,却资质平平。母亲虚荣在乎名利,对于乔锦来说,都不是值得依靠的长辈。所以他们从小,就是这样过来的。曾经,顾媛和路袅袅庇护过他们一小段时间,可后来,也只剩下他们自己,还有比他们还迷茫的乔景。
房间里安静无声。窗外传来车子发动的声音,是老爷子离开的声音。
一直到院子里又恢复了安静,乔锦和岑葭才慢慢放松下来。
像是陷入了回忆,乔锦问岑葭,“你知道我那时候为什么要送你走吗?”
“知道。”
乔锦点了点头,“富不过三代,爷爷虽然能干,让乔家有了如今的局面。可子一辈平庸,便想靠着孙一辈让乔家在上一层楼。”
“你看如今的你,我,乔辰,阿景,还有厌厌,像不像当年的我父亲,二叔,媛姨,还有路袅袅。”
“……”之前那些微妙和违和感被乔锦这一句话瞬间连在了一起,岑葭倒抽了一口寒气,震惊的看向乔锦。
乔锦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接着说道,“二叔是什么东西,凭什么能让媛姨那样好的女人嫁到乔家?就凭着乔家在顾家出事后,庇护了她和她妹妹吗?还是凭着二叔和媛姨几年的青梅竹马好时光?可二叔对媛姨并没有真心。这件事,媛姨不可能不知道。那她为什么不跑呢?”
“除非她跑不掉……”岑葭想到自己。
乔锦抱住岑葭,“就像现在的厌厌。还有当初的你。”
他的语气多了些讽刺,“和以为能够保护你们的我。”
“我们都是他手里的棋子。”
“那次绑架,看起来凶险,可刀子下来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一刀的目的不是要我的命。而是要岑家的核心技术永远留在乔家。”
“所以,你为什么不走?那是唯一的机会,现在和我捆在一起,除非他死,否则,你就被困在这里了。”
岑葭第一次从乔锦眼中看出例如悔恨的情绪,“我不能走啊!”
“你和媛姨都在这里,我能去哪里呢?”
“是啊!因为我们都对乔家的人有感情,所以我们谁也走不了。可惜厌厌对谁都没有感情,现在也只能和我们一样困在这里了。”
叹了口气,乔锦和岑葭说,“阿景昨天去看了媛姨之后,又去病房看了厌厌。他摸了摸厌厌的头发。”
岑葭立刻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
乔锦给岑葭看了两份检查报告,报告上,乔厌的过敏原和顾媛一模一样。
“阿景是怀疑厌厌和乔辰的身份吗?”岑葭摇摇头,“当年我找人做过鉴定。”
乔锦:“乔厌在乔家十八年,我只接触过他一次,但是我找人做了六次鉴定,每次的结果都和你那次一样。”
“不仅是我,我发现二叔和乔家那位老管家也找人做过。”
“我们的结果都和你那次一样。”
乔家没有蠢货,只看乔厌那张脸,就很容易让人多疑。可在这种情况下,十八年了,却没有人怀疑过,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只能说,所有怀疑的人,得到的都是否定答案,所以才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