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番外三

嘉容被他眼中的辉光打动了,她想她应该成全这么一个胸怀大志的年轻人,遂偷偷让丫鬟彩蝶把她攒的二百两银子给云昭送去,若问及出处,就说是父亲叫她送的——到底碍及彼此名声。

云昭并未多问,大概猜到是谁,只潇洒地写下一张欠条让彩蝶带回,那纸上的字笔走龙蛇、卓尔不凡,只是信末题上了他自己的名字,如同情书上的落款——他们俩无形中有了个恒久的约定。嘉容看在眼里,心中怦怦直跳。

往后云昭见她也并无异常,依旧笑语寒暄、举止自若,让嘉容以为几乎是她一厢情愿,然而偶尔停驻在她身上的胶着又痴缠的眼光,让她直觉是他在看她,可当她转过头去时,云昭早已移开视线——这不老实的人,生怕对她表露心迹?

嘉容心中暗恨,却又异常甜丝丝的,人生最美妙的一刻,或许便在这似有若无的暧昧中罢?

她跟云昭的来往到底还是让母亲知道了,陆母没有骂她,只平静地对她讲起了自己的故事,当初她也是这么恋上陆士隆的,不惜跟家中斩断关系背井离乡也要到京城来,可结果呢?最初的两三年的确堪称甜蜜,但等陆士隆入得恩科功成名就之后,便立刻纳了好几房姬妾,陆母吵过,闹过,可有用么?她不过是被困宥在家庭中的深宅夫人,除了日渐衰败的容貌与淡薄如水的夫妻情分外,什么都没剩下,就连娘家也不会帮她撑腰。

她若是个无知无觉的妇人倒又罢了,偏她又是饱读诗书,自幼便盼望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这才是她痛苦的根源所在。

话本子上穷小子与富家小姐天真动人的故事,终究不过是捏造出来的,做不得数。

陆母用切身经验给女儿上了深刻的一课,嘉容到底还是听从了母亲——她并不怕吃苦,她只是不忍见一段真挚的感情在柴米油盐中慢慢消磨,那才是最令她齿冷的。

嘉容再没去见云昭,她依旧让彩蝶送钱送米,却只许以彩蝶自己的名义,而宋云昭亦未多问,大概他需要的只是这么个对他掏心掏肺的女人,换谁都一样。

有一回陆嘉容在院子里放风筝,偏那日线绞得不紧,摇摇晃晃飞入隔壁八角小亭里,未几,云昭举着风筝过来,只含笑招呼了两句,便熟极而流地将东西交给彩蝶,二人四目相对,眼中俱是柔情满怀——风筝上绣的蝶恋花,难免误以为彩蝶之物,其实哪怕换个花色兴许也一样,是她自愿放弃的,怪不得给旁人做嫁衣。

嘉容默然离开。

再后来,宫中传出选秀的消息,而她也顺利在一众丽质天成的闺秀中脱颖而出,父亲叔伯自是踌躇满怀,认为能得圣上青眼是无边福祉,就连母亲也松了口气,女儿终身已有依托,当皇帝的妃嫔总比嫁给世族轻省许多,亦无须主持中馈,对嘉容这么个闲逸懒散的性子,实在合适不过。

唯独陆嘉容心中无波无澜,她埋葬了本应属于自己的感情,换来的,也不过是跟个形同陆路的丈夫相伴终身罢了。

她忽然有种念头,迫切地想让云昭知道,她对他的心意,也许他只是没瞧出来,或者不敢相信——也许他也一样爱着她呢?

固然圣旨不可违抗,但,若让她不问明白就进宫,她还不如触柱而死。

陆嘉容终于决定要去见他,可陆母带来的消息却如一盆冷水浇面而来,宋云昭因落榜已回归故里,他还把彩蝶给带走了,想必不久便会成婚。

陆嘉容浑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干了似的,整个的她成了一具空壳,云昭走了,也带走了她此生唯一也是最后的爱。

可日子仍得过下去,陆嘉容浑浑噩噩进宫,起初很吃了些苦头,亏得当时的令妃魏佳氏多方施以援手,她才知晓是这张脸的缘故——她生得太像慧贤皇贵妃,嘉贵妃等人因此恨她。

多可笑啊,她以为皇帝选她是因她自己本事,原来不过是来当另一个人的影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