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是她们的“官场”。
利用规则利于己身,这很好。
等天时间一过,纪炀又被召到皇宫。
这下不用多说,纪炀在“思过”的时候主动要灌江府卷宗,已经是表态。
但皇帝所说的,要比卷宗上多太多。
皇上缓缓道:“灌江府,一直是承平国的边陲地,守卫好边陲,才能让国内安定。”
“朕自问十五年来从未松懈,只是朝中事务繁杂,灌江府一拖再拖,成了如今的模样。”
“朕派你去灌江府太新县,不仅要整肃民风,更要恢复耕地,促进生产。”
“让县合一县的太新县成为灌江府人人向往之地,成为灌江府第一个恢复民生,百姓安居乐业之地。”
“这是命令。”
“纪炀,你不能不接。”
“你说过,饿急了,不得不抢粮。朕希望你把饿急了的隐患去掉,让此地百姓如同扶江县百姓一样,听到了吗?”
纪炀郑重领命。
他早知道灌江府下面地方什么样子,也已经了解过许多。
既然答应,那就义不容辞。
倒也不是为了皇帝,更多为百姓。
皇上知道此事,所以并不用其他道理来劝,只用饿来劝,用百姓来劝。
这不是个轻松的任命。
他都能想到去了灌江府有多忙了。
“朕相信你能做到,但还有额外一个要求。”
纪炀看了过去,只听皇上继续道:“朕要你在五年之内,从灌江府下面太新县知县,一直做到灌江府的知府。”
“你觉得可行?”
???
知县当知府?
五年内?
纪炀干脆道:“要不您直接任命我当知府得了。”
两人都笑。
这自然不成。
知府的官职其实比知州还要高一层。
他七品知县当了年,直接跳到四品知府?
吏部尚书能把他的头给敲掉,顺便骂一骂皇帝。
所以只有他自己来。
在混乱的,没有秩序的灌江府,自己从知县做到知府。
至于怎么做,皇上其实不太在意。
纪炀拱手:“陛下,这实在为难。”
“灌江府豪强林立,以前在潞州的时候,微臣还能找潞州知州撒泼要钱。”
“但灌江府现在的知府是本地人,他不打我一顿算好的。”
“而且微臣听说,就连县合一个县的太新县里,不少乡绅家里还养私兵。”
“微臣只有一个长随小厮,个乡野出来的小吏。这,肯定不成。”
哦,人家有私兵,你只有四个手下。
想要人直说。
皇帝自然早有准备,从桌上的檀木盒子里取出一枚兵符。
纪炀见此,整个人后退半步。
他少有如此震惊。
兵符?!
他只是想要几个功夫好的打手而已啊!
皇帝见他愣怔,反而笑了:“这兵符当年你祖父拿过,没想到又要给到你手中。”
连皇帝也不由得感慨:“谁能想到会是这样。”
“承平国大多数地方,都是文职跟武官分职,互相监督。比如潞州知州通判,还有指挥使。”
“朕此次给你额外通行,太新县文武之责,全由你一人承担。虽会设指挥使,但兵权秘密交到你手中,关键时刻,必能保命。”
等于说,这兵符也是保命符。
那种县合一个县的,必然会有指挥使,指挥使可以训练士兵,却无兵符,不可调兵遣将。
灌江府各地兵符一般都在汴京放着。
但皇上给他特许,让他秘密带着灌江府太新县的兵符前去。
等遇到危险,那指挥使不听话,都能直接派兵拿下。
更能携兵符去隔壁凉西州等地求援。
这东西代表的意义太大了。
饶是纪炀,也没想到陛下会给这样大的信任?
皇帝看他,幽幽道:“你这种官员,朕见过不少,对朕有些尊敬,但对百姓可以鞠躬尽瘁。”
“虽说当皇帝的不算太喜欢你们这种,但很好用。”
纪炀更惊讶看向陛下。
您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咱们打哑谜不是挺好玩的!
“臣不敢,臣自然忠君爱国。”纪炀立刻拱手。
皇帝摆摆手:“忠君爱国。”
“既如此,那就让天下太平安定,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但两者比起来,你让他们选择哪种?”
这还用说。
宁做盛世狗,不做乱世人。
纪炀深深看向陛下,认真行了个礼。
是了。
为了天下百姓,他都会认真做事,认真为陛下做事,谁让两者想法正好相同。
说起来,陛李宾传给左侍郎那句话,左侍郎又设计让人在朝堂上说出来,好置他于死地的话。
却被皇上当做可重用他的信号。
竟不知是不是因祸得福。
还要感谢他们?
否则兵符恐怕便没有了。
如果他们得知,只怕要吐血升。
但也说明,这个皇帝是个好皇帝。
纵然他是为了让天下稳定,才让人去平息灌江府的乱。
但他做了,他不顾大逆不道的话来重用官员,他就是个好皇帝。
皇帝还是个十分能掌控属下情绪的人。
虽说方才陛下是故意说些真心话,但不能否认,纪炀对他确实亲近了些,谁让他说的是真话,并表示他知道纪炀的想法,但不介意。
这种态度让人不由自主亲近。
怪不得承平国在他手上,能太平安稳这样久。
也就因为老了,所以给人可乘之机。
纪炀似乎明白,很多当皇帝的为什么想要长生不老。
毕竟看着一个伟大蓝图即将建起,又因为身体原因开始下滑,谁都受不了。
功绩越大的皇帝越不能接受。
政哥不就是个例子。
就跟你辛辛苦苦搭了个比人高的积木,眼看要成了,但你身体歪了歪,积木马上要塌。
只怕恨不得抱着积木让它稳住。
纪炀此时对眼前的皇帝认真行礼,确实在表示感谢,甚至一丝理解。
皇上笑着看他,把兵符交到纪炀手上:“上面有你祖父的功绩,希望再添一笔你的功绩。”
“等你归来,你们伯爵府定然重回侯府。”
开始画大饼了!
而且是给他一个人画的饼。
纪炀再次谢恩,手里拿着久经风霜的兵符,上面还有清理不掉的血渍,又或者刻意不去清理,让人看出它的肃杀之气。
有了这个东西,纪炀对灌江府太新县之行,更多了向往。
去荒凉之地基建有意思。
去混乱的地方基建更有意思!
而且那里是边塞啊!
等稳定边域,安抚百姓,什么关市,什么商路,岂不是美哉!
纪炀美滋滋回家,在别人眼里,他就是个被罚去边关的小可怜。
至于兵符?
这种大杀器自然是秘密,只有纪炀跟皇上两人知晓。
任职的事定下,兵符也到手。
是时候收拾收拾去灌江府了。
走之前抽空去趟伯爵府,探探里面的口风,再买点给江小子江乖乖的糕饼。
算算日子,今天才八月十九,估计九月便能出发。
到时候带上王家夫妇跟李宾,把他们送到扶江县,顺便接走俩小孩,答应过他们的不能反悔。
做完这些,灌江府也就不远了。
所以离开汴京之前,只剩一件事。
婚事。
纪炀怎么也想不到。
反而是这件事最让人头疼。
他可不想哪天收到信,说他爹帮他娶了个媳妇在家放着。
山高路远,也杀不回来。
以葫芦左侍郎的阴险来看,他确实会撺掇这样做。
纪炀放好兵符,刚要喊上玉敬泉他们,一起去外面吃顿饭。
他回来也快十日,还没跟大家去汴京酒楼吃菜。
现在除了婚事之外,其他事情都已经定下,是时候放松一下了。
纪炀还没出门,就听平安来报:“少爷,林家派人过来送东西,说是感谢您给的葫芦灯罩。”
纪炀刚刚要点头,让王伯收好就行,平安低声又道:“还有给乖乖他俩的果脯点心,林家五姑娘亲自送来的。”
林五姑娘?
纪炀挑眉。
“走,去见见。”纪炀想到乖乖做的那个小璎珞,这正是送出去的好机会,干脆避开旁人自己取了过去。
林五姑娘帷帽前来,见到纪炀先行礼。
纪炀笑:“四下只有我跟平安,还有你跟你家丫鬟,不用拘礼。”
说话间,还如同年前一般。
林五姑娘掀开帷帽,眼神定定看了他几眼,随后挪开目光:“我带了些果脯,有自己做的,也有汴京有名的,烦请纪大人带给他们两个。”
“嗯。”纪炀摩挲手中璎珞,看了看平安。
平安立刻对林五姑娘的丫鬟道:“还请姐姐去吃盏茶。”
丫鬟无措,见小姐点头,这才犹豫离开,又看纪炀翩翩公子,一向有礼,好像也没什么?
等两人都走了,纪炀还未拿出那枚璎珞,就听林五姑娘问道:“听闻纪大人不日离京任职?定在什么日子,到时必然前去送行。”
纪炀听此,反而收回璎珞,似笑非笑看向林五姑娘,不回答她的问题,只道:“那日,为何不想见我?”
这话听着轻浮,实际在问林家家宴时候,为何要躲着?
纪炀猜出一两分,可见林五姑娘“装模作样”有礼,忍不住再问问。
林婉芸又看了看他,认真道:“不好见外男。”
“那今日?”
“今日奉大哥之托,不算失礼。”
纪炀低头笑了下,声音明显柔和些:“你这样也很好。”
林五姑娘皱眉:“很好?”
“嗯。”纪炀慢慢道:“海外有种蝴蝶,遇花草,遇山川,遇山脉,都会变成不同的颜色。”
“变了颜色,也还是它们。”
“也依旧很好。”
“不过随着环境变化,让自己更好生存,更主动活着。这样,很好。”
“我只会敬佩你,怎么会笑你呢。”
林五姑娘抬头,紧紧盯着纪炀。
自己是不敢见他,怕他笑自己变成现在这样,也怕他夸自己这个模样温顺。
可纪炀说的。
确实什么都很好。
不羞耻于改变,不否认其努力。
主动活着,确实很好。
林婉芸捏了捏手心,那些话原本不该说的,现在却开口道:“纪炀,你离京之前,一定会娶妻,对不对?”
“你过今年十九,若不娶妻,伯爵府必然会拿你婚事做筹码,娶一个不该娶的人,找一个你根本不认识的人。”
“说不定还会挟制你,利用妻子成为你在灌江府的阻碍。”
“不管为了现在,还是为了以后,你在离京前娶妻,是最好的选择。”
林婉芸说得快速,语气依旧带些冷静:“林家,选了林家,你在朝堂无忧,灌江府那边想要什么。”
这话还未说话,林婉芸手中被塞了个小小的璎珞,看着十分稚气。
她眼神一时茫然,只听纪炀认真道:“林五姑娘,你愿意随我去灌江府吗?”
“只是去灌江府之前,可能要先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