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在裴地,自然对裴家了解多了点。
原来私兵是这么来的。
还有正规的将士领着,所以抵抗外敌的时候才可行。
纪炀想到守卫定江关的吴指挥使,这两个人会不会跟他有关?
这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是这样,那裴地的情况比他想的要好点,看似裴家把持,其实内里有吴指挥使才是定海神针。
但吴指挥使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内里的百姓他也无能为力。
裴家还有个军师?
不过也符合他们的风格。
纪炀点头,凌县尉又说了最近裴家内部矛盾的事,这跟韩潇要讲的重合一部分。
韩潇跟着纪炀,自然不止教方言,更多时候还在联系以前认识的农户,还有一些稍微小点,依附裴家的人家。
韩家走了之后,裴家自然肆无忌惮,但吴指挥使去了几次,算是安生,还跟之前一样。
但裴地能走的百姓几乎都走了,留下要么负债,要么不敢去未知地方,要么是裴家的家奴等等。
这些人见韩潇回来,自然高兴。
在他们的影响下,不少人对纪炀也有好感,特别是一些百姓,看着韩家的面子上也会信任一两分。
裴家的恶行,让许多人已经忍受不住。
其中一些私兵,私德败坏,强占□□女,但裴家主只当看不到,反正他们这地方,这些事情都很正常。
而此时的裴家主没心情管这些。
最近裴家的矛盾,自然跟纪炀点的那句话有关。
有人吃下裴家一年十万两白银。
这个数字让裴家主自然坐不住,裴县令最近一段时间经常不在衙门也正因为此事。
经过他们家彻查,已经清理出来不少人,直接砍了之后埋在乱葬岗。
可怎么查,都不到十万两银子,裴家主本就爱财,只是想想有些钱可能流失,已经心痛到难以呼吸。
可他家几把刷子,大家心里都有数。
那裴家军师出出主意还行,查这些事有些不懂,只知道确实有部分钱没追回来,可具体怎么查,也是没有头绪。
所以裴家轰轰烈烈地查账,竟然卡壳了。
韩潇低声道:“纪大人让我帮忙转达的话,已经说出去了。”
大家自然不止打探消息,肯定能拉拢的拉拢,能办事的办事。
而韩潇办的其中一件事,就是告诉裴家,到底从什么方向查。
纪炀点头。
众人将探听来的消息都说了一遍,大家也算彼此知道情况。
现在的太新县对他们来说,已经不是摸不到底,至少裴地已经掌握得差不多。
探清虚实,对接下来的事很有帮助。
不过众人都道:“裴地的人还好说,但刘地,鲍地调过来的小吏捕快,基本都是心腹,绝对招揽不过来。”
“除开这些,许多人也不能用。”
不能用的理由有很多,可跟着纪炀的心腹都说不能用,那就是不能用。
纪炀道:“那就不用,以后自会清理。”
这些事了解之后,自然还要看如今裴地最热闹的事。
说起来,裴家正为查账的事烦恼,在裴家主本就在为财产辗转反侧的时候,刘县丞又被纪炀点名去裴家要职田。
结果自然不欢而散。
裴家主脾气本就不好,赶在这个时候触霉头,即使知道纪炀故意让人烦他,裴家主也忍不住这脾气。
他家军师跟裴县令倒是劝了又劝,那又怎么样。
想发脾气都不行?
这里是裴地!他裴家的家主,想做什么都行!
连带着纪炀也埋怨。
挑事精!
但没这个挑事精,他又不知道自己的钱少。
如果纪炀给他做事就好了。
裴家主这个可怕的想法,纪炀暂时不得而知,他只知道裴家主对刘县丞发脾气,会让他们两个都难受,这就够了。
这个时候他让韩潇传的消息,只会火上加油。
那消息便是。
裴家想知道莫名失踪的粮食去哪了,换成的银钱去哪了,可以去刘家黑市看看。
这并非凭空猜测。
而是一年近十万两白银的粮食产物,哪里能消化得下?
从裴地直接送到灌江城?
那么大笔粮食,就算裴家再傻也不会毫无察觉。
只有西边的刘地黑市可以吞得下。
想知道东西去哪了,卖家找不到,找找买家,总能找出蛛丝马迹。
实在不行就寻买家的晦气。
你明知道这是偷我家的赃物,你还照常买卖?是不是找打?
韩潇做这事的时候甚至有点心虚,纪炀也太损了。
前脚让刘县丞问裴家要吃进肚子里的职田。
后脚还告诉裴家,那刘家帮着你家内鬼消化赃物呢。
只怕刘县丞再登裴家的门,要被打出来才是。
在刘县丞的视角里,他只是按照知县要求去索要官田而已,知道你家不爽,可你家要打人?
两边信息不对称,还是要打起来。
就算以后弄明白怎么回事,该打还是要打。
毕竟事实改不了,刘家确实背地坑裴家钱财来着。
纪炀只不过把这些事挑明了而已。
不过韩潇怎么觉得有点爽呢?
看着这以前看似和平的三家斗得你死我活,还真有意思。
不对。
不是三家。
还有鲍家,依旧置身事外?
韩潇道:“那鲍家呢?”
那两家挑起来了,鲍家不能拉下啊。
纪炀想到鲍主簿,笑道:“再给他两天时间。放心,刘家帮裴家内鬼在黑市卖粮的事,鲍家也慌。”
这跟鲍家又有什么关系?
在场的人里面,凌县尉,卫蓝,江小子,已经听得晕晕乎乎。
倒是江乖乖听得津津有味,不懂的地方小声问五姑娘,算是弄明白了。
这跟鲍家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请问,这三家里,哪家从裴地运粮到刘地不被怀疑?
大批粮食运到刘地卖钱,谁家年年做?
答案不言而喻。
之前说过鲍家的地形,他家粮食基本都是途经鲍地到裴地的河,穿过裴地,再过裴地到刘地的河。
然后把粮食从黑市卖掉。
他家可是年年运粮过去,如果途中夹带了裴家内鬼弄进去的粮,那裴家会发现异常吗?
定然不会。
所以总结下来。
裴家出内鬼一年侵吞十万两银子的事,看似是他家内部问题。
实际上跟另外两家也有关联。
东边的鲍家利用每年要从这地方运粮的便利,收了利润,帮内鬼把昧下的粮食运到刘地。
刘地对这事心知肚明,同样能获利不少,帮着内鬼售卖。
裴家死活查不出来结果。
更找不到原因。
两家精明似鬼的人户联手,他们还能怎么办?
裴家原先有几个聪明人,被吴指挥使联合现任家主除了,留下的自然是各方利益妥协之后,最合适的人选。
距离边城最近的位置,就不允许这里有大批私兵的家主还是聪明人。
不是裴家出不了聪明人,而是不能出聪明的。
纪炀让韩潇将此事捅出去,必然是放了颗炸弹进去。
三家表面的和平也会不复存在。
但他又没有完全点明,只让裴家去查刘地的黑市,还未牵扯到鲍家。
还是那句话。
他给鲍家留了机会。
即使修桥的事不上钩,这件事,也会逼着他们站队。
还有两天便是十二月份,他就给鲍家两天时间,如果还是没考虑好,那他家的事自然也会到裴家人耳朵里。
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
即使裴家知道他是故意捅出去,那又怎么样?
他家会不去追究?
毕竟一年十万两银子,内鬼还跟这两家有勾结,裴家要是为了不让自己得逞,就把这件事硬生生咽下。
换来的结果是什么?
肯定不是那两家收敛,自然变本加厉来侵吞裴家的产业。
行凶者难道会因为你退让软弱便收手?
他们只会肆无忌惮而已。
至于刘家鲍家?
纪炀并不在乎,对付裴家已经让他们很难招架,这个时候再来惹他?
他跟定江关吴指挥使三十万斤米粮,以及年后的物资供应,那可没有作伪。
到时候吴指挥使就算不为他,也会出来走一圈。
大混战的时候。
到底谁会得利?
纪炀冷静喝完茶,他已经点燃炸弹的引线,只等着裴家燃爆那一天。
希望鲍家识相点,早些过来投诚。
这场红枣茶炉火席谈得畅快,跟着纪炀的众人心里已经明了。
太新县这个年注定不太平,对于他们来说,却是极好的。
他们可以安安心心过个年了。
甚至在年前,这些事说不定都能敲定?
就说了!
跟着知县大人肯定没错!
招招都是阳谋,招招都不能应对。
两天时间过得极快。
散出去的消息自然也跑得极快。
现在整个裴地的人,基本不敢靠近裴家大宅,见到都要绕道走。
没办法,裴家主大发雷霆,至少杀了二十多人,有些还是心腹。
听说那些心腹全家老小都在求饶,但裴家主怎么听,恨他们抢自己的钱,又恨他们背叛,自然不容忍。
这两日拉出去的尸体让人不敢看。
最开始不明所以的刘县丞还登门问职田的事,上面有新知县压着,他不得不去。
谁料直接挨了裴家主一耳刮子,冷笑问他刘地黑市好得很,要不要他报给新知县?让新知县查查买家都是谁?
刘县丞惊怒不已。
他以前在刘县,现在在裴地,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挨巴掌?
还是当着自己下属的面挨巴掌?!
可看着擦拭带了血迹利剑的裴家主,他只能甩袖离开。
等想到裴家主那句话,刘县丞竟然连衙门都没回,直接带着人回刘地了!
而且没有去找摆渡的船只,而是冒险从浮桥上走过去,可见事情紧急。
这刘县丞当然是从那一句话里听出来,裴家已经知道刘地帮裴家内鬼销赃的事了!
裴家那些莽夫,他们清洗完自家,肯定会来找刘家晦气!
他们做事才不管后果!
刘县丞顶着肿了半边的脸回去,再回来的时候神色复杂,看向纪炀的眼神变了又变。
纪炀!
又是纪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