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灭

深宫娇缠 安如沐 1762 字 4个月前

冬夜的天黑的格外早,沈如霜白日里弹了许久的琴,不免有些困乏,谁知一觉醒来天色已无一丝光亮,疏星残月遥挂夜幕,殿外也寂寂无声。

不过这时她精神倒是不错,用了些许清粥小菜便坐于窗前,点了几盏烛火照着光,半倚着美人榻翻看着一本曲谱,眸光宁静而悠远,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用轻柔的指尖凌空比划几下。

这是玉竹晚些时候从木箱中翻出来的,亦是江南旧物。儿时日子过得紧巴巴,没有余钱去买正经曲谱,她就用辛苦攒下的铜板买了笔墨纸砚,遇上了谱子就随身抄录,有时偶然听到也会牢牢记在心里,凭着记忆一笔一划记下来。

如此年复一年,她抄下的曲谱变成了厚厚一沓纸,最上面的纸缘已经泛黄,字迹也圆润稚气,想来还是她刚会写字时记下的,不如后面的平稳秀气。

沈如霜不禁莞尔一笑,仿佛透过一本曲谱,能够亲眼看见过去的一幕幕,每一页都带着独特的故事,或欢乐或遗憾,现在想来跟梦一样遥不可及。

正看得出神,玉竹慌张地跑进来,气喘吁吁抚着心口道:“陛下来了,现在正在殿门口呢,小姐快些准备着吧!”

沈如霜有些意外地放下书卷,坐着迟迟没有动弹,细长黛眉微微一扬,灵动双眸转悠了一圈也未曾想明白其中缘由,慢慢笼罩上一层不解和茫然。

从前都是她求着萧凌安来,否则他不愿踏足这偏殿半步,如今日这般上赶着来倒是头一回见。难不成是出了什么大事?

话音刚落,萧凌安就迈过了门槛,大步流星地进了寝殿,身上落着星星点点的寒霜,在烛火下闪着晶莹的光亮,翩飞衣摆带着冷风倒灌进来,霎时间吹熄了大半烛火,寝殿变得昏暗又寒冷。

萧凌安与沈如霜隔着几步之远,微弱的烛光堪堪照亮他半边俊容,可带着决然戾气的眸光如利刃般刺破黑暗,毫无阻拦地尽数扎在沈如霜身上,攥得青白的指节发出一声突响,在黑暗中分外清晰刺耳。

他是处理完政事就即刻赶来的,几乎要压抑不住心中那团火气与烦闷,责备的话都已经到了嘴边,却见沈如霜小心翼翼地行礼,努力做成标准规矩的模样,清丽的眉眼笼罩着迷雾般无措,时不时无辜地偷瞄着他,仿佛在质问他为何要无端打搅。

这像是当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又如同硬刺钉在了棉花上,满腔的愠怒连宣泄的出口都寻不到,只能硬生生堵在了喉咙口。萧凌安的理智恢复了几分,强压着性子浅阖双眸呼出白气,冰凉的指尖攀上沈如霜娇嫩的脸颊,缓缓地反复摩挲,微哑的声音带着暧昧,却被更大的危险遮蔽:

“今日究竟有多少人听过你弹琴?日后,再不许这样胡闹。”

闻言,沈如霜黛眉紧蹙,起身后立在一旁半晌不应声,咬着唇瓣的贝齿力道越来越重,不一会儿就隐约可见血色,不屈又疑惑地盯着萧凌安。

弹琴只不过是一时兴起,弹者无心,听者无意,左不过是在落寂乏味的深宫中寻一丝乐子罢了,如此才能让死气沉沉的光阴鲜活些,怎么就不能让人听见?

再者,宫人们瞧着都颇为喜爱她的琴音,今日也是她入宫后最快活最自在的一天,仿佛回到了江南街巷中无忧无虑的年岁,就算现在走不出层层深宫,也能有些许慰藉,为何落在萧凌安眼里就是“胡闹”了?

“听了又如何?”沈如霜思及此心底也不免抵触,眸光坚定地凝视着萧凌安问道。

黑暗中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笑声,萧凌安非但没有恼怒,反而是悠悠一掀衣摆坐了下来,眼底却没有分毫笑意,只有一闪而过的漠然与残忍,勾起的唇角略显红润,在晦暗中染上几分妖冶之气,声色平静得如冬日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