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这么大没人欣赏过我,文征没有,老师也没有,哪怕我知道当初我能得华老的青睐也要感谢你去说了一嘴。”
“可是搞学业的,牵扯上竞争的。我没办法。”
室内轻音乐流淌。
他说了一通。
对面的人却没有情绪,也没说话。
像最后一点情绪破裂,张寄眼睫轻动,终于忍不住了,转头看过来。
“文征,你去找向荷麻烦了?”
文征盯着杯子里深色液体,平静的脸仍旧没什么表情,就如外面的凉风。
气氛好像有什么往下落。
她知道张寄在说什么。
铺垫了这么半天,怕就是为说最后这句。
她没答,而是回问:“所以你老师欣赏你,是吗?”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她却坐直了些,耸耸肩:“张寄,你也知道我说的也不是这个。其实,我不在意你老师对你是什么样的情感,你对她又是什么惺惺相惜的。没事,其实我理解,人这一生或许可以喜欢一个人很久,但最终归宿也可以不是她,也许和一个人相识三天,却相见恨晚只恨以前没相遇过,我都懂,也理解。”
“你知道我也不是在说这个,文征。”
可文征摇头,还在继续:“你喜欢别人也无所谓,移情别恋了更没关系,已经分手了,有什么也不用再来找我。我没找过你老师,什么也没做,她发生了什么,你们又有什么事,那些事,和我……”
“我说了我和她没有就是没有,你要说到什么时候去?!”
张寄突然崩溃的声音打断了她。
文征抿唇,手搁桌上垂眼没讲了。
周围人有的侧目看过来。
张寄向来脾气好好,难得上头,也从不对文征这么凶。
那一刻。
张寄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冲动,又平稳情绪慢慢坐回去。
知道边上有人看着,他有些难堪,却又无奈恼悔。
他只能压低声:“对不起,我情绪刚刚有点失控,很不好意思,但你知道我不是这样的。”
文征说:“没事。”
他盯着桌面,脑子里一团乱。
可情绪上来,很多心里话也就忍不住了。
“其实我一直也很想问问你,和我在一起的这一两年,你有真正在意过我吗?你喜欢过我吗?文征?”
“你知道我跟你认识很久,我追了你好久,我看起来像个老好人非常善心是吧,是,大家都这么看,可实际我是这样的吗?我对什么也不在意,我始乱终弃,我心里只有自己的前程?”
“我没有真心爱过你吗。”
他质问,文征却不答。
他颤抖又冲动的话语在这一刻停滞。
他看到对面文征柔和的脸庞。
她总是那样淡的,那样冷。
就像原先在校园里吸引他的特质一样。
她模样姣好,人也清瘦,她手很漂亮,像十指不沾阳春水,天生的好小姐。她唇也漂亮,脖子纤长好像没有瑕疵。
她就像女神,一切都是完美的,漂亮的。
她好像没有自己的情感,没有什么共情能力,没有对一件事物的跌宕起伏感,甚至没有高潮——
这是张寄自己私心里,有时偶尔会对文征闪过的很阴暗的臆想。
像文征这样的人,会有为情感难以自拔的时候吗?
她是不是哪怕和男人在一起亲热也不会有什么高低起伏的生理反应。
是不是晚上都不会体会到性给她带来的高潮反应。
他不知道。
他也没有机会知道。
他只能幻想。
他是喜欢文征。
喜欢她的美,她的冷。觉得像天边高高在上的月亮,摘不到。
可现在也厌极了文征的这份冷。
哪怕那天晚上推开向荷的时候,感受着面前温柔又知性,成熟又漂亮的教师。
他心里竟然有一刻觉得眷恋。
他想,要是文征该有多好,老师和文征还是有两分相像之处的,如果是文征,他现在肯定很幸福,文征要是喜欢他,他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可惜不会。永远不会。
“我给予你热情,你不回应,我对你好,你也总那样淡漠。”
“别的情侣从不会那样,有时我总想,文征是真的喜欢我吗。”
“知道你成绩好,你想要什么学术上的,信手拈来,一些别人半天求不出的解,你几分钟就解出来,你是学霸,你天生聪明,可是别人也不是一定就想被你的这份光芒盖住。”
“我知道那年我是托了你的福,得人青眼,有人青睐,不然谁会在乎一个研究生里排名末尾的人啊。”
“有了你,你的导师看重我,提携我,让我去仅有三个名额的学生位置。”
“可这一切也是你主动放弃的,这不能怪我,这是你自己的选择,你说你姨母死了,你不想努力,你说你恨他们,我陪着你,那天晚上我们一起走过长门大桥,我们喝啤酒,我们说了人生未来会一起走。”
他情绪有些激动,到这有些哽咽说不下去。
眼眶也泛了红。
“我情绪上来,问你要不要结婚。”
“你愣了一下,望了江面很久,答应了我。你答应了我……你知道我当时多开心吗,文征以后是我的女朋友了。”他回忆着,轻笑一声:“我七年暗恋得偿所愿。可是现在,我们在人生路上走成这样。”
张寄颤抖着说完这些抬眼,却再没有半分情感。
文征还是那般淡然,好像没有受伤,也好像,不在意这番话。
可她确实在认真地听。
一直看着他,一直看着。
盯得张寄的心忽然揪了下,竟有些刺痛,不敢继续说下去。
他摇头:“我不想移情别恋的。真的,你不能怪我。”
这番辩论,终于结束。
像他们以往在课堂上的,讨论到苯的硝化反应实验,或是马克思的基本思想,有了一些分歧,进行激昂却又痛快的畅讨。
那一刻,文征想着。
其实当初的他们还真有一刻是真诚的吧,不论是同学身份,还是朋友关系。
也许?
张寄一直等她说,可文征没有任何辩驳,甚至只言片语也没给他。
她只是把手里的咖啡杯放回去,往前推了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