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病,只晚上睡不好。”顺治揉着眉心,背靠在椅子里,平静地说道:“曾经安睡过一段时日,后来又变得难以入眠。”
王熙怔住,说道:“皇上可有请太医诊过脉?太医如何说?”
顺治难得笑了笑,说道:“太医说药石无医。”
王熙惊骇不已,“皇上.....”见到顺治的神色,知道他是在说笑,松了口气,跟着笑道:“皇上别吓臣,臣实在是经不起吓。”
顺治脸上的笑退去,无限落寞。
他没有说笑,只是王熙不懂。
其实他也不懂,比如为何就对她上了心。
究竟是什么时候起呢?
兴许是在荷塘里,她不见了时,他心慌意乱的时候。
兴许是在卧房里,与她沉默争斗,天地间只有彼此呼吸的时候。
兴许是她坐在案桌对面,他批奏折,她写字念书的时候。
兴许是他握着她的手教她写字,她柔软手掌,霸道侵入他肌肤的时候。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顺治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这么一头沦陷了进去。
顺治深知自己的偏执,前世时恨天恨地,如同团愤怒的火球,他自己都讨厌。他经常抽离,魂魄高高飘扬在空中,冷眼看着可怜又可恨的自己。
他从未有过如此恐慌的感觉,哪怕是以为多尔衮会杀了他的时候,都没那么慌乱过。所以愿意放她走,给她自由,同时放过自己。
她走了,他没能放开自己。
“中秋快到了,万家团圆。”顺治看向窗棂外,突然莫名说了这么一句话。
王熙跟着说道:“节庆时皇上又得忙碌,定要好生保重身子才是。”
顺治笑了笑,难得轻快说道:“你竟然也变得这般婆婆妈妈。玄烨今日不上学,克勤克善难得留在府里,你怎地没早些回去陪伴他们?”
“每日臣回府时都能见着他们,没臣管着,他们反倒自在,臣干脆放他们飞去,想着还有些事情,得前来跟皇上禀报一声。”王熙开始说起了朝堂之上的事情。
顺治手撑着额头静静听着,未发一言。片刻后问道:“佟图赖如今身子如何了?”
王熙答道:“臣前些时候听说,佟大人只怕就这几天的事情了。皇上,佟大人为大清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如今重病在身,皇上可要赏赐下去?”
“赏吧,正好趁着节庆时期,总不能亏待了老臣。”顺治唔了声,“过两日,我出宫亲自去探病。此事不宜声张,便宜出行就是。”
王熙顿了下,想到顺治的遗诏,忙应了是,“皇上既然要前去佟府,容臣先跟佟国纲先知会一声。”
“不用。”顺治很快否定了,说道:“我不过随便去坐坐,佟家若是得知,总得弄出一番阵仗,倒不是探病,而是叨扰了。”
王熙感慨地说道:“还是皇上想得周到,体恤臣子。”
顺治不置可否笑笑,只笑意很快就消失,恢复了先前的清冷,说道:“你早些回府去吧,我累了,想要歇一歇。”
王熙忙起身告退,顺治静静坐了一阵,看着结痂的手腕,按了按。
那里似乎还隐隐做疼,顺治放下衣袖,扬声唤道:“吴良镛!”
吴良镛赶紧进了屋,顺治吩咐了几句。吴良镛忙应下,退步到门边,转身走出去,抓住一个小太监,连声吩咐了下去。
玄烨痛快玩了两天后依依不舍回了京,佟佳又回到了独美的日子。
这天她睡到半晌午起床,刚洗漱完端起碗准备吃早午饭,童嬷嬷掀帘进屋,福了福身说道:“主子,宫里吴总管差人递了消息来,说是老爷病重,主子您回去瞧瞧吧。”
佟佳忙放下碗,惊诧地问道:“我能回去?”
童嬷嬷跟着疑惑起来,不确定答道:“既然有宫里的吩咐,主子就能回去。”
佟佳只是一时听到有点儿惊讶,吴良镛的话等于顺治的旨意。胡乱吃了几口,吩咐童嬷嬷去准备些果子鱼虾等,她则拿上了银锞子包好,第二天一大早就坐上马车回了京。
今日佟国维在府里,听到佟佳到了,忙不迭奔到门前,将她迎了进去,上下打量着她,红着眼眶说道:“好多年没见到姐姐,姐姐还与进宫是差不多。”
佟国维与佟佳长得像,她一看就感到亲近,说道:“大哥见到我说,我长大了。你却说我没变,我决定还是相信你的话。”
佟国维呆了下,禁不住噗呲笑了,说道:“姐姐还是有些变化,比以前活泼多了。姐姐来的话,早些给我递个消息,我好来接您。呃,不对,我瞧着姐姐,实在是太高兴,都忘了正事,姐姐怎么能来?”
佟佳说道:“宫里有了旨意,说是阿玛病重,让我回来探望。”
佟国维神色黯淡下来,说道:“阿玛已经不行了,就撑着一口气。大哥前去看陵墓了,过会就回来,姐姐先进去坐吧。”
大嫂觉罗氏,弟妹赫舍里氏带着侄儿侄女们等在二门相迎,彼此互相见了礼,大嫂帮着童嬷嬷去收拾瓜果鱼虾,说道:“妹妹怎么带这么多东西来,人来就行了。”
佟佳给侄儿侄女们分着银锞子见面礼,说道:“大嫂可别嫌弃,我那边什么都没有,就这些多。”
赫舍里氏忙着上茶,看着一堆小辈们站在面前等着拿银子,没好气横了他们一眼,“姑姑上次也给你们了银子,这次你们还好意思收,真是不害臊!”
佟佳摸着四岁隆科多圆滚滚的脑袋,笑着说道:“不害臊不害臊,姑姑是拿少了才害臊。”
隆科多笑嘻嘻说是,拿到银锞子立刻揣进了兜里。赫舍里氏刚抬眼看去,他立刻如泥鳅般溜得飞快,惹得赫舍里氏笑也不是,骂也不是。
一通寒暄打完招呼后,佟佳正准备去看佟图赖,佟国维满头大汗进了屋,神色紧张,将佟佳拉到一边,低声说道:“姐姐,皇上来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