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如果让戚寻来列神水宫的未解之谜的话,除了神水宫的现任宫主,和极有可能是下一任宫主接班人的新月都喜欢搞每天跑十环任务之外,另一个能被她列入前排的,必然是在绝代双骄的世界她曾经看到过的那个雕像。
这场面太有杀伤力了戚寻是绝对不可能忘记的。
现在看起来新月倒是很有弄出这个雕像的潜质。
戚寻原本觉得她是个理智派,但是在观摩了她几个月后,觉得她好像有点搞个人崇拜。
后来跟新月聊了聊之后新月表示,她此前两年听的都是母亲在对抗史天王势力上做出的努力。
杜夫人借助朝廷的暗中支援和拉拢的江湖势力,虽然的确做出了一些改变,但在史天王神出鬼没的前提下,杜夫人还是处在下风的状态。
所以新月早做好了倘若能找到一个破局契机,即便为之牺牲也无所谓的想法。
然后在此之前,戚寻已经送史天王去海底长眠了。
新月固然没有看到海上那一幕,却也并不妨碍她因为这件事,对这个并不比她大几岁的神水宫少宫主生出了一片敬仰之心。
再便是戚寻继承神水宫宫主之位,在杜夫人和戚寻达成了协定之下,新月加入神水宫。
近距离接触自己的偶像还成为偶像的弟子是什么体验?
自然就是像戚寻看到的这样,先不管自己能不能想明白对方做这件事的意义何在,照着学总是没错的!
就像新月即便并不知道戚寻为何要每日达成神水宫中师姐妹的十个请托,自己也先跟着照做了。
戚寻按照追星的逻辑想了想,据说因为史天王事件的后续,沿海有些遭了灾的城镇,还将她的画像给供在了家里,就跟收集偶像照片一样,那么新月这种情况,搞个大型手办,好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不能算说不通?
但是戚寻很快又在收拾神水宫名册的时候,看到从明心山庄中寄过来的一本里,提到有个从阴山那个方向慕名而来的姑娘,名叫白静。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好像就是白飞飞的母亲……吧?
当然如今的白静并未因为阴山群鬼被沈天君剿灭,幽冥族谱在阴山各家争夺残杀后落到她的手中,如今没有了柴玉关的存在,从理论上来说其实也不会有白飞飞才对。
但戚寻还是不免想到,白飞飞成为幽灵宫主后,给磨难后身体衰败早年间便死去的白静立了个花神祠,花神祠中正是白静的塑像,这种操作很难不说会不会在白静未来的女儿上重现。
戚寻摸出了张纸,在后面写上了第二个怀疑对象。
至于第三个怀疑对象,现在不仅自己还没出生,就连她的生母都还是个小孩子。
“攻破长安城对我们来说并无压力,你不必……”不必如此紧张。
宋缺侧过头来朝着戚寻看了一眼。
戚寻微不可见地给宋缺翻了个白眼。
谁担心攻破长安城会不会对唐军有压力了?她明明在想的是另外的事情。
上一次离开【天刀霸刀】的副本世界正是二月初春,她往雨蒙山一行拜谒慈航静斋,从慈航剑典中窥探魔道随想录的痕迹,集齐天魔策十卷的时候,现在却已经入了秋。
先前宋缺立足洛阳,军容整肃,却并未着急往长安推进,直到今时今日才发兵西进。
即便有狄飞惊在相州瀛洲一带与宋缺呼应,让宋阀北上的征途,其实并不那么遵循历史上大多情况下只有从北到南夺取天下的情况,长安城为中心的北周势力也在关陇门阀的彼此攻讦中实力大损——
但以宋缺为首的宋唐集团也打定了主意先攥紧目前的既成战果,再图谋彻底的一统。
尤其是先前逼近长安城被打退的尉迟迥势力,在迎战宋缺又吃了一次败仗后,便试图突进汉中谋求出路。
虽然有独尊堡和魔门势力联手,宋阀依然是要多分派一部分兵力出去,方才能将这支残部彻底吞下去。
种种事项都需要时间。
多做一点发兵之前的准备也总不会出错。
在这一段消化发展的过程中,戚寻这位名义上的魔门圣君缺席其实没有太大的影响。
反正她之前受到和氏璧与邪帝舍利的双重影响,半发疯状态的那一年,魔门忙着搞事业,忙着和白道争kpi,也着实没出什么事。
尤其是在她先后干掉了石之轩和辟尘之后,补天阁的势力必然遭到瓜分,真传道以子午剑左游仙为首的一支反过来占据主导权,赵德言身死后魔相宗又因为向雨田的警告而收敛,这些内部协调的事情,戚寻也正好有了个不插手的理由。
不过现在,秋日兴兵剑指长安,她却起码也得作为一个标志露个面。
也就是因为她在切入副本世界的时候还在想着某个“未解之谜”,看起来像是神色纠结,从宋缺的角度来看,才显得她好像是在担忧入主长安的进度。
一身玄铠的宋缺距离戚寻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在这将近两年的时间里看起来属实是成熟了不少。
宋缺那个只比他小两岁的智囊弟弟,没少在背后吐槽他大哥气运惊人。
谁家的出门历练也没这种发展,直接来了个一步登天。
当然这话也不完全对。
若无自宋悲风之时便发展顺遂积淀深厚的宋家军势力,戚寻就算在长安城里再怎么搞事,顶了天也就是暂时遏制住杨坚的气势,让陈顼或者尉迟迥有可乘之机,却反而会让这个南北朝乱世越发不能在短时间收束。
但如此一来也就跟戚寻的目的背道而驰了,所以这种事情她是做不出来的。
也毋庸置疑的是,宋缺虽然对争权这种事情的兴趣不那么大,起码不如他在钻研刀法之道的兴趣上大,但当他被放在这个位置上的时候,他依然算得上是个相当合格的统治者。
在眼见宋缺手握那把连鞘乌刀,号令军队开拔的时候,戚寻听着这个号召力,还觉得有理由相信,三国两晋南北朝以来的颜控风潮,在这位宋唐开国帝王的身上也颇有体现。
宋缺是真的可以靠脸吃饭的!
那动作还挺有范儿。
戚寻骑着那匹从狄飞惊那里收回来的乌云踏雪,披着与唐军同色的玄色披风,不疾不徐地跟在行军的队伍之中,也顺便朝着宋缺多看了两眼。
不过真到了三军开拔之时,她又懒得凑到宋缺边上了。
她左边跟着祝玉妍,右边跟着从相州为此战赶来统筹接应的狄飞惊,后面还跟着若干魔门拎包小弟,这种众星拱月的待遇不比跟着宋缺好多了?
远距离欣赏还容易多保留点美感。
目之所及,这一片黑甲行军的浪潮,在初秋还残存几分燥热之气的日光下金影闪烁,在长风吹拂下,其中势不可挡的锐气更是扑面而来。
此等行军景象,让戚寻不由有些唏嘘。
当然并不只是她,祝玉妍看着眼前的画面也颇觉感慨。
乱世之争的确争的就是一个时机。
但她在彼时中州城下,赶来欣赏石之轩的尸体的时候,反正是绝没有想到,在将近两年后的今天,她又会作为其中一个见证者看到眼前这一幕的。
这实在得说多亏了戚寻。
她方才瞧见在大军进发之前,宋缺曾经邀请过戚寻与她并辔同行,颇有一种荣耀与共的意思,被戚寻拒绝了。
祝玉妍很能理解她的这个选择。
戚寻虽上位做了魔门圣君,算是半个向雨田的传人,甚至达成了魔门内部多年间无人能做到集齐天魔策的……姑且叫壮举吧,但她显然没有助力于魔门达成只在一人之下地位的意思。
魔门本身的良莠不齐状态在她无意识的清理行动中有所好转,在这半年间的竞争上岗里,也因为优胜劣汰的缘故又解决了一部分,但并不代表如今便已经将处在低谷状态下的歪风邪气都给彻底排除在外了。
即便是阴癸派前有边不负之死,后有辟守玄被祝玉妍以违背圣君敕令的理由击杀,在宋唐携大势而来的时候,其中也有不少翘尾巴的,让祝玉妍都有点头疼。
她看得分明,这位魔门圣君可并没有放任他们进一步登高的意思,她是必须要把这股风潮压下去的。
而与其说是魔门白道这百家积淀助力宋阀登位,不如说是南北朝中民心所向的推动。
——戚寻更愿意成就的也是后一种说法。
祝玉妍有野心,却不是不懂得在此时见好就收,所以在与戚寻一并策马前行的时候,也没提什么要给魔门谋求福祉的话,而是提到了长安城中的情况。
天君席应在情报行当上搞得越发风生水起,但责任太大的结果就是还是要跟祝玉妍瓜分一下手头的工作,尤其是偏向于西面的基本还是落在祝玉妍的手里,其中就包括了长安城。
“这半年间,宋阀……不,应该说是宋唐势力发展得风生水起,长安城里就是持续内损了。尤楚红倒是个聪明人,圣君此前找上她给她提供了一条出路之后,她便秘密联系上了我们,继续挖掘长安城中的门阀纷争,之后才带着一部分人远走突厥。”祝玉妍话中颇有几分嘲讽之意,当然这个嘲讽还是冲着宇文阀这种势力去的。
大敌当前,还不尽快放下私仇和权力,拧成一股绳来对敌,反而在挑拨之下先继续相互攀咬,再如何有本事的人被丢在这个环境之中都没法挽回倾颓之势。
纵然此时长安城并未门户大开,而是各家私兵驻守城墙,也实在跟直接投降没有太大分别了。
去岁五月宇文赟病故后,宇文阐这个小皇帝在长达一年零三个月的时间里,除了一条痛斥宋缺的檄文外便无有政令下达,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了。
“尤老夫人是个能人,在突厥能有一番作为的。”戚寻回道。
祝玉妍笑道:“将突厥人带到坑里的作为?”
戚寻这话听起来就很意有所指。
算起来突厥和长安城中的关陇门阀也实在不必比较谁更惨。
后者极有可能在秋日结束前便要面临成为阶下囚的结果,此前从六镇军时期便享有的尊崇地位一去不返。
前者便不必说了,自戚寻在哈尔和林的突厥牙帐放了那一把火,又以月狼矛前后击杀两位突厥可汗,亡命分歧后划分为两支的东突厥势力可以说是提起戚寻便色变。
现在又要遭到来自关陇门阀中的幸存者怀着目的而来的忽悠。
到底是协助一方压倒另一方,重新一统东突厥的救命稻草,还是压垮这匹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从祝玉妍这个知情人的角度来说,不是个太难回答的问题。
对祝玉妍的这个反问,戚寻笑而不语,但这显然和默认也没大分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