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只有这样父亲才会开心,才会踏踏实实地为某前程,而不是得空就去妓院窑子里胡闹,带回来一个又一个妖艳贱货,再由他和主母联手把人踢出去。
这样的心酸往事,夜里想起来都会觉得浑身发冷,更何况被人这么漫不经心地提起来?或许是说者无心吧,但听在他的耳中,就如利箭一般刺耳。
“钟公子?”沈重山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见他终于有了反应,沈重山微微一笑,道,“公子看着面善,似乎与本官昔年为夫人聘请过的一位医女颇为相似……哦,公子莫要多想,在下也只是随口一说。公子乃是小昌候千金之子,侯府千金,一介医女怎可与之相提并论?”
闻言,钟祈之却忽然想起了凌萧的话,猛然回击道:“医女怎么了?医者悬壶济世,正如师者传道受业,此二者当是世间最值得人尊敬之人。”
“哦?”闻言,沈重山的眼睛亮了亮,像是觉得颇为有趣,嘴角一弯,笑容里终于带了些暖和气,“公子是这么认为的吗?”
“不这么认为干吗要这么说?”钟祈之懒得再跟他客套,也学着他的样子,斜乜了他一眼。
“嗯……”没想到,沈重山却丝毫不以为忤,沉吟片刻,忽然对外面扬声道,“这个刘蜚,怎么抬个席面要这么些功夫?抬过来了就赶紧送进来,钟公子还等着呢!”
第424章
他是不是 抱你了?
沈重山话音刚落,房门就开了。刘蜚站在门口,身后站着两个小厮,手中果然抬着一张丰盛的席面。
沈重山使了个眼色,两个小厮立刻抬着席面进来,放在沈重山右下手的地方。刘蜚也跟了进来,不着痕迹地将那个下人坐的矮凳拿走了。
房门又一次合上,沈重山指了指席面,对钟祈之做了个请的手势。钟祈之站了这会儿功夫早就累了,见状也不客套,掀起衣摆坐了下去。
见他爽快,沈重山的双目又亮了一下,抬手将烟袋锅子灭了,又拈起酒杯,对他遥遥敬了敬。钟祈之也不废话,自己给自己斟了酒,仰脖灌了进去。
“好!”沈重山轻轻击掌,也仰头喝下了自己杯中的酒,放下酒杯,饶有兴致地盯着他打量。
钟祈之被他盯得发毛,又被他先前的刁难弄得有些气闷,不由不豫道:“大人看着在下做什么,是又觉得在下与哪个贩夫走卒长相相似吗?”
“呵呵呵……公子真是风趣!”闻言,沈重山仰头大笑了起来,“公子这般样貌,岂是普通的贩夫走卒能比的?便是少一丝富贵,也断不能养出如此娇嫩的面皮来啊。”
闻言,钟祈之古怪地盯了他一眼。
沈重山见状怔了一下,连忙失笑地摇了摇手,道:“公子许久不回西南,想来对家乡民俗有些生疏了。咱们跟京里不一样,向来是有什么便说什么,喜欢直说,不喜欢也直说……”
“那大人方才那番话,究竟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在下呢?”钟祈之讥讽地打断了他。
“喜欢啊……”没想到沈重山竟然毫不避讳地承认了,转言又道,“公子这副面皮,本官瞧着甚是喜欢。可是脾性嘛……呵呵……”
“呵呵……”钟祈之也皮笑肉不笑地附和了两声,转眼看见他保养得宜的两撇八字胡,不由暗暗翻了个白眼。
沈重山乐呵呵地盯着他,似是对他的一举一动都甚感兴趣。
见他只是垂头坐着,又热心招待道:“公子也请尝尝府里的菜肴,都是虞州……呵呵,都是西南风味,和殒剑山上那些干瘪汤水不一样。公子许久没回家乡,想来也甚是想念吧?”
钟祈之瞥了他一眼,摸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一晚上没吃饭,忍到现在确实有些饿了。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他想着,抓起双箸在桌上一顿,先挑着席上最硬的一道炙猪腿下了手。
他吃着,沈重山看着,不时还提醒他喝点汤,小心噎着。
一开始他还不太适应,总觉得他没憋着好屁。可等了许久他都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耐心地看着他吃饭,他吃了一刻钟,他就看了一刻钟,好像一个许久没见亲儿的老父亲一般,倒把他给弄糊涂了。
终于,一桌子菜被他风卷残云吃了个干净,钟祈之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地擦了擦嘴。
沈重山笑眼弯弯,透过他望着虚空,似乎回忆起了什么经久的往事:“阿勇小时候也最爱吃猪肘,一次能吃一整只。可惜那时候没那么多闲钱,最多能给他买块猪皮打打牙祭。后来富裕了,他人也大了,不爱吃这些粗糙食物了,竟学那些贵人吃起细粮来。唉……”
于是,陈年旧事只能被暗暗压在心底,不仅不能堂而皇之地说出来,面上还要做足一副母慈子孝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