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不知名的小鸟透过枝叶的缝隙悄悄打量着他,被他用口袋里的几粒扁豆轻易打发了,这清凉的碧玉世界就成了他一个人的天下。
至今他还记得一身素衣的阿娘,还有拄着拐棍的阿婆焦急寻他的样子。
四野统共就这么一株大树,他就躺在距她们头顶不到七尺的地方,可她们绕着树干转了一圈又一圈,就是不知道抬起头来看看。
至今他耳中还能听见阿娘和阿婆唤他的声音。“碗碗儿,碗碗儿……”这是他的小名,阿婆给取的。
她没读过书,只知道老祖宗的规矩,贱名好养活,又见他颅顶生得圆圆的,中间一个旋儿,活像个倒扣的碗底,就给他取了这么个不伦不类的名字。
他打小就不喜欢这个名儿,因为邻村有个漂亮的小姑娘,养了只巴儿狗也叫婉婉。
他觉得十分没脸,就去跟阿婆抗议。可每次都说不上几句,就被阿婆一拐杖打回来了。
于是他就发起倔来,只要她们叫「碗碗儿」他就不应,就像她们无数次在树下寻自己的时候。
非要逼得她们改口叫「祈哥儿」,他才突然从树上跳下来,正落在阿婆面前,吓得她「吁吁」乱叫,然后举着拐棍追在自己后面打,拖着一只瘸腿,气急了竟然能追出去三四里。
“呵……”想到那些滑稽的画面,他禁不住笑出了声。可嘴角刚刚勾起,眼中就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正打在他的手背上。他抬起手来,借着一缕曦光看了看,不禁暗暗惊奇了一下。
他有多久没真心哭过了,就连自己都记不得了。这些年来,他只知道眼泪是个好东西,不光女人用着好,男人用着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