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页

大红色的披风裹着她娇小的身躯,拖在地上,朝着光亮的方向蜿蜒出一条长长的雪痕。

☆、长大一相逢

“朝思,你来了!今日不要上来坐坐么?”

宋酌青循声望去,仰头看向酒楼二楼窗边坐着的友人,笑着摇了摇头:“是行纯啊——今日不行了,母妃方才传话叫我,要我早归,改日再叙吧。”

温良字行纯,是驻南境的安南将军家的独子。安南将军同镇安王交好,也是由镇安王一手提拔上来到如今这样一个位置,对镇安王自然是又敬又爱。也是因为这样的缘故,温良同宋酌青自幼时起便是玩伴好友,相识至今情谊更是非比寻常。

温良虽然有个将军父亲,但祖上也是读书人出身。安南将军虽然已经是戎马一生,还是希望自家这唯一一个男丁能安安稳稳做点轻巧的文书工作。这位大少爷文章还没做得如何花团锦簇,性情却学出点儿文人的疏狂风骨——其实被说成武人的放浪形骸也相去无几。

这时这位温公子便拖了好长一个“哦”,语带调侃道:“我知道了,王妃是要说你的婚事了吧!”说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朝着他挤了挤眼睛:“是不是易——”

“温良!”宋酌青赶快打断他,微微蹙起眉,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温良虽然性情狂放些,但终究不是个混账人,这也意识到当街说官宦人家的婚姻私事有些逾礼,提及女方姓名家世更是是极不妥当的,连忙噤了声,只是面上揶揄之色未减,只嘻嘻笑着:“朝思!到时候你摆宴的时候,可千万千万别忘了请我喝喜酒啊!应该不用多少日子了?你今年也快二十一了,马上就是老男人了!”

宋酌青无视了他后面的玩笑,微笑着点点头:“一定。”

温良朝他用力挥了挥手,脸上笑容洋溢,口中又嚷着“回去后赶快替我折一枝梅花代赠弟妹”。宋酌青便也朝他轻轻摆了摆手,心中不由好笑“这盛夏哪里来的梅花”,却也不细想,只带着随行的小厮加快了脚步往王府走回去。

唔,五年时光匆匆而过,他终于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

五年间,南境地界虽然与南蛮偶有冲突,但总的来说也算是风平浪静。但纵然偏安于此,京中朝堂纷争的风声仍然多多少少传到这里。

皇帝日益年迈,夺嫡之争也愈演愈烈。连弘明在成婚半年后被册封太子。然而这东宫位子坐了四年,也就在四个月前,连弘明被查出书信中同母族暗中勾结意图兵变的字句,自此太子位置便坐到了头。一时之间竟杀得人头滚滚人人自危,杨妃母家男丁更是几近屠戮殆尽。

幸好的是皇帝仁善,终究网开一面。虽然杨妃被赐白绫自尽,但她两个女儿却仍被恩赦。四公主连城玉尚未出阁自不必说,二公主连城歌御史中丞的夫家也未有半点牵扯,只仍然兢兢业业安安心心地过日子就是了。杨家虽然被查抄家产,但女眷终究被网开一面,只贬为贱籍,只许做些唱戏卖艺的营生。

初听到这消息从京中传来时,宋酌青难免也心生几分唏嘘。

他一生只去过一次京城,在那里唯一说得上几句话的也只有一个四公主连城玉。乍听此番地覆天翻,他也难免想起当年连城玉雪夜红袍巧笑嫣兮的模糊模样。他已经完全记不清连城玉的容貌,只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儿,像是沉寂在霜雪当中一场不可触及的幻梦。

如果说唯一能证明这场幻梦真实性的——

宋酌青摸了摸腰间的云纹锦囊,轻按了按,里头两颗不大的珊瑚珠子便咕噜咕噜滚了滚。他不由得唇角微微勾起。

昔日这位公主殿下曾私下戏言要将这对耳坠作为新婚礼物赐给他未来新婚妻子,如今也终于算是真正有了用武之地了。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他也从未向外人提起此事,也不知道他未过门的妻子会不会相信这是皇家的赏赐。

刚踏进王府大门,恭候多时的小厮便告诉宋酌青:“世子,王妃在正厅等你呢。”

“知道了。”

宋酌青答应了一声,大步流星地朝正厅的方向而去。

到了正厅,只见除了镇安王妃之外,江州刺史夫人也在屋内,心下便已经了然。两位夫人原正亲亲热热地叙着话,见他回来,都热情地招呼他过去。

镇安王妃半是嗔怪道:“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又去哪里胡闹了?这样没礼貌,见到客人还不问好么?”

宋酌青恭敬行礼:“见过夫人。”

江州刺史夫人连忙扶他站直身子,拉着他的袖子笑着说:“哎呀,瞧世子这好模样,文质彬彬的,和娘娘您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