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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良不由得身子稍抖了抖。他虽与宋酌青自□□好本不畏人言,但如今二人同是在连城玉手下做事,难免要多思量几分为君者如何作想。这时候自然不希望连城玉误会些属下勾结云云。他便立即站起身来,与宋酌青同时向连城玉行礼:“殿下。”

连城玉摆了摆手,微笑道:“本宫本也不过是来找宋爱卿商议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反倒搅扰你们了,是本宫的不是。温将军不必如此拘谨,只坐下一同闲话家常就是了。”

温良口中称“不敢”,随便寻了个由头便匆匆离开。

宋酌青又叫下人换个茶杯添茶水,又叫把准备的鸡汤端上来,很是招呼了一阵。连城玉便坐着,百无聊赖地看他忙活完,忽然眉眼弯弯抚掌笑道:“好侄儿!你说这些话,倒好像我母妃!”

宋酌青不由得一愣,只无奈笑了笑,说道:“那我能如何呢?我这在军中无事可做,也只能在这样的小事处着意。”

连城玉“唔”了一声,问道:“怎么了?你那好兄弟说了什么了?”

“殿下为何如此问?”

“也没什么。”连城玉说得漫不经心,“我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军中对你如何议论,对我如何揣测,这些就算可以隐瞒,多多少少也走了些风声进了我耳朵里。我以为方才你俩不声不响沉默对视是因为他也说了这样让你不开心的话呢。”

宋酌青摇了摇头:“行纯不是那样的人。”他站起身来帮连城玉重新斟满茶水,又道;“不过,就算他这样说我以为也没什么打紧。我本就在军中无所事事。‘能者为尊’放之四海而皆准,我表现得这样无用,多听几句闲言碎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这话说得平淡,连城玉听着却莫名露出几分好奇又好笑的神情来,不一会儿竟也嗤嗤笑出声,连着喝的茶水都呛了呛。好不容易平顺了气,又是毫不掩饰地朗声大笑。宋酌青看得疑惑又无奈,等连城玉笑声笑了些才问道:“殿下笑什么?”

连城玉用手背去揩眼角泪花,长长舒出一口气来很感慨地“哎呀”了一声,又忍笑道:“宋朝思!你不觉得你方才说的那几句酸溜溜像深闺怨妇么?”

还不待宋酌青反应,连城玉又道:“方才还说你像我母妃呢!我母妃可比你的本事还大些呢!”

宋酌青听得好气又好笑,便道:“微臣愿闻其详。”

连城玉笑道:“你听没听过宫闱里的那点儿争锋相对?话本里估计也写过些,两个妃子,为了位份宠爱什么什么的互相争来斗去,期间便少不得点阴私手段。这些我久处宫中,自然耳濡目染。可我母妃却仿佛懵懂无知,因我外祖家身份高贵,在大事上倒没什么,在小事上却屡屡吃亏。我小时候常觉得母妃傻得要命,但后来却发现,母妃每吃一次小亏,父皇每次便补偿她些。到最后,原本受的那丁点委屈便算不上什么了。”

她长长讲完这一通,露出个有些狡黠的笑容来:“我便知道母妃是故意的!这时候,宫里宫外无一不以为我母妃贤淑温良,又无一不以为她柔弱可欺。到最后楚楚可怜反而占尽了便宜,难道不是我母妃的好本事么!”

宋酌青听得也略略讶异,心下也不禁感慨,这平国公杨家倒养出了一个个极会韬光养晦的子女来,尤其是这一个个女儿,都不像是省油的灯。但心理又忽然响起当年在京城时自家母妃对杨妃娘娘的几句点评,只觉时移世易物是人非,难免唏嘘。

连城玉不知他心里所想,只道他叹气是感慨自己母妃的好手段,便又继续笑着说:“打那时候起我便明白,‘弱’便是最好的掩饰。木秀于林而风必摧之,我皇兄便是没想通这个道理……罢了。我杨家姐姐如何逃过一死,我如何逃出皇宫而那位不闻不问,甚至世子你如何保全性命,终究不过是我们在旁人眼里都无足轻重罢了。留下我们的命,就像是留下只蚊子的命,等想起了再随手一拍也就是了。只是我这只蚊子不甘心,就算拼死也要从他身上吸下几斤血来罢了。”

她声音眉眼都还含笑,说的话听着却并不轻松。她看着宋酌青,神色认真了几分:“好侄儿,你现在看上去无用,正是你的本事。军中的人也口口声声叫我‘殿下’,只是此刻捧着我,心里头也未必觉得我是个什么有真能耐的,不过我要摆出这么个样子来罢了。总而言之,你的战场不在此处,至于说在哪里……你自己也应当清楚。”

连城玉吐字渐渐放轻,说得也愈发含混。她的目光似是无意般扫过屋内的下人,不漏声色。

宋酌青却听得明白。

温良不由得身子稍抖了抖。他虽与宋酌青自□□好本不畏人言,但如今二人同是在连城玉手下做事,难免要多思量几分为君者如何作想。这时候自然不希望连城玉误会些属下勾结云云。他便立即站起身来,与宋酌青同时向连城玉行礼:“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