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里,裴忱按着青筋鼓动的额角,缓步行至床榻边,褪下冰冷外袍,撩开罗帷进去。
病榻上的美人阖着双目,以往娇艳的脸上无一丝血色,细长蛾眉难受地蹙着,呼吸尚算平稳,带着不正常的灼热。
裴忱其实每夜都会来坤宁宫看她,在她睡着之后。
除了那晚情至深时,不可控的一吻,其余时刻就只是静静地看着,用目光细细描摹着她精致的五官,低声诉说那些深藏在心底,不敢叫她知道的话。
盼着她能听见。
又怕她听见。
今夜怎的就成这样了?
裴忱低首注视着病容苍白的阿缨,眼前浮现的却是在她喝完药后,从唇角溢出的殷红鲜血,刺目至极。
仿佛也染红了那双漆色的眸,细密血丝爬满了裴忱的眼角,透着骇人的猩红。
他的手掌隐隐发着颤,在锦被下,轻轻握住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
在心里比对着,那丁点大的小姑娘,不知不觉都长这么大了。
在长明寨的时候,阿缨最喜欢牵他的手,刚开始怕他,只敢偷偷拉着衣角,以为他没发现。
后来胆子愈发大了,去哪都要他牵着,软绵绵地撒娇要他抱。
裴忱哪里舍得欺负她。
可是当看到那双澄净杏眼里,充满的依赖渐渐转变为无可遏制的害怕时,生平头一次翻涌起满腔的暴戾,却无处发泄。
她怎么可以害怕他?他明明那么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