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梨花如雪被春风吹落在半空中,在东林寺春季的暖煦阳光照耀下,在如墨漆般的寺庙大门雕梁畔熠熠生辉。
陆氏一行人的牛车停在寺庙前的空地上,一行人自牛车上下来,一旁的空地上停着仪轿不凡,众人猜测是有贵客到访。
陆芸鸳认出那是崔府的马车小声对阿姐说道:“郑夫人今日也来进香祈福么?到时候就算遇到了装作没看见便是了,若是要打招呼还不知道有多难堪。”
若是再次见面,不知会有多么窘迫呢?拒绝郑夫人抛出的橄榄枝,如她般高傲的女子若是见不到就好了,也就不用想着如何去应对。
不过数月的时间如今心态已经不同,自阿娘病后,诸事都落在了她和芸鸳身上,经历这么些日子的操劳,回首昔日觉得确实太过懵懂无知,日后只会更加尽力做好每一件事情,对身边每一个人好,为阿爹减少后顾之忧,如此流年似水也算安好。
有时候越是害怕想要刻意躲开某个人偏生越是容易碰见,在东林寺殿前祈福,和郑夫人和崔承嘉迎面撞上之前,每个人都没想过会如此凑巧,就在同一条道路上是避无可避的状态,直让人想要往地缝里钻。
尴尬之情在每个人的脸上浮现,尤其是陆芸霜的脸,如霜打的茄子一般难看,想必她已经为自己的鲁莽蠢钝付出了代价,此刻将头低低的垂着不敢去看崔夫人和崔承嘉,不复昔日嚣张跋扈的面目,身上的伤还疼着提醒着她,使得不敢造次。
崔承嘉在见到她后,写在脸上的是昭然若揭的思慕,昔日明净的笑靥仿佛被浅浅沉郁笼罩,变得寡淡少言,有种死寂的感觉,如今好像隔着好多重山似的,竟然连一句话也说不了。
陆芸婉看见此种光景,心里也不会好受半分,那些不好的记忆至今还停留在脑海之中,郑夫人说的为妾的事情恐怕不会那么轻易就从脑海中消逝,脸上仿佛也被沉郁之色笼罩,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闷闷的情绪。
面前是将礼数视作性命的崔氏,苏毓珠觉得断不能在人前失礼,便率先八面玲珑的行礼:“妾身见过郑夫人,见过崔府君。”
郑夫人如冰山一般的面目几乎没有动容,只是碍于礼数冰冷惜墨如金的吐出几个字眼:“你们家今日也来庙里进香么?”
“主母有恙,特意来为她进香祈福的。”苏毓珠陪笑道。
“夫人她身体不适么……”崔承嘉刚刚开口就被崔夫人用眼神制止。
阿娘让阿婉做妾的事情他根本就被蒙在鼓里,也不知道事情竟然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还如何收场呢?只希望阿婉怨恨少一些,此刻很难堪已经不知该如何开口了,唯有长久缄默应对。
陆芸婉那边碍于长幼之别也不得开口,但是想到无论如何他不是那一日在梅林的那个普通士人,她也不是在河边浆洗的普通女郎,其中牵涉太多,已经不知道该以何种立场开口了。
陆芸婉不像有什么情绪似的,怎的失了这桩姻缘,倒是毫不在意对她没有丝毫影响一般,这让郑夫人的心里有股无名怒火,如此羞辱她心里就不恨吗,拒绝的倒是斩钉截铁,她不是说愿意为崔氏妇心中有二郎吗?
这段日子也只见二郎日渐消瘦,这难道终究还是她们崔氏一厢情愿么?只是想挫败她此刻这份扎眼的淡然,于是高傲的宣布道:“不日承嘉会和若静订婚。”
陆芸霜差点就惊呼出声,只能紧紧捂住口鼻使得情绪不外溢,被人察觉耻笑了去,心中的酸涩盈溢开来。
陆芸婉听完这话心里好像没什么波澜,觉得终究还是来到了这样的一个结局,这是从一开始就明白的事情,也是不敢太过亲近的缘由。
他们之间阻隔的不仅仅是一个陆氏一个崔氏,而是天下门阀,是长久以来形成的观念,他们太无力去冲破这层阻碍。
陆芸婉只是怔怔的看向崔承嘉,好像在征询着什么一般,好似想知道此刻的他有多么在意。
崔承嘉很急切想要开口被郑夫人的眼神阻止,为了避免事态再一次扩大对陆氏造成伤害只能缄默不言,崔承嘉简单的这让陆芸婉有些灰心,在郑夫人宣布这个消息之后,他到底是不敢抗争的啊。
而崔承嘉心里想的是如何尽量将对芸婉造成的伤害降到最低,阿娘的态度无法改变,无论此刻他说什么恐怕是虚伪,都会遭到双方的反感。
只不过就算今后一生不娶妻不生子,也不该违背昔日诺言的,这一瞬的一言一行其实也并不太在意,因为要让一生去见证呢。
东林寺在城东脚程要一个时辰,众人起了个大早在府上用过早饭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