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格曼牺牲了这么多,但也对于这悲惨的一幕无济于事。毕竟张思广军令如山,谁也不能违背。因此一个苗人的哀求对于他而言简直就是微不足道。
只是看到格曼跪着地上,张思广却不顾自己军务繁忙,匆匆披上大氅走到他跟前,轻轻地拉起他,并悄声对眼前这个青年问道:“事到如今,他们这些人却这么对待你,你后悔吗?”
听到张思广这样说,格曼忍不住抬起自己的头颅好奇地凝望着眼前这个中年人。平心而论,张广思容貌同样并不突出。只是望着张思广深邃而温和地双眸,格曼原本的内心轻轻一颤,霎那间他的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所温柔地击中。
但是格曼却说道:“不,我不后悔。”
张思广好奇地问道:“为什么?”
格曼犹豫了一会之后才对着张思广缓缓说道:“既然做了就没有后悔一说。况且就算是后悔,也只是徒劳。与其因为过去的事情伤心,倒不如抓紧时间做好将来的事情!”
张思广听到眼前这个有些其貌不扬的年轻人居然说出这样一番话,他也忍不住轻拍格曼的肩膀,并且对他温言鼓励道:“你说的很有道理,既然你为朝廷立下大功,大秦朝廷和本官也一定不会亏待与你。你这么年轻,将来的荣华富贵也是指日可待。”
格曼对于张思广许给他的荣华富贵并不动心,唯独在张思广轻拍他肩膀的时候突然回忆起小时候父亲轻拍他肩膀时候的温馨和期冀。
张思广看了一眼陷入幻想中的格曼,心中也是若有所思。
只是临走的时候,张思广却对格曼如此说道:“既然选择了投降,那就做好将性命交给别人的准备。”
那一刻,格曼才明白张思广并不是他的父亲,他的父亲早已经死了,并且死在了当今皇帝符烈钧所统帅的大军手里。
因为这次格兰城的大胜仗,整个大军全都弥漫着一种喜悦的氛围之中。张思广大喜,随即赏赐了全军上下难得一见的肉食和美酒。就在这西南的明媚的月光下,众人纷纷像当地人一般燃烧起篝火,并且团团围坐在篝火边上吃肉喝酒。当然将官们的宴会更是丰盛,他们面前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肉食。只不过这些人并不怎么动筷子,他们只是一杯一杯地将这些清澈的琥珀色美酒尽情饮下。虽然张思广是一介文人,但是就在欢乐的气氛中,他也多饮了几杯酒。
只是在这个陌生的营帐中并没有他格曼的位置,原来踏着族人鲜血一路走来的路途是这般凄凉。不过格曼知道,这段道路就算再凄凉,他也坚持不了多长时候了。
就在格曼以一种冷眼旁观的态度,静静地凝望着月下众人的欢乐场面时,突然背后穿了一阵极为清淡的酒香和一种似香非香,似臭非丑的奇异味道。
格曼回头一看,赫然看到原本沉浸在欢乐之中的张思广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
“你跟我来。”
就在格曼有些惊讶的时候,张思广突然拉起格曼粗糙的手。
看到主帅居然对于这个刚刚投降朝廷年轻苗人这样看中,众人无不无比惊讶。但是张思广却充耳不闻。首先张思广是主帅,在军队大胜的时候,他这个主帅自然有着说一不二的威望,其次他是文官,自然不用理会麾下的这些武人们的想法。最后就是在一伙武人中,身为文官的他同样也很寂寞。虽然他如今打得很顺利,但是他也是第一次直接处理这样繁重的军务,他面临着空前巨大的压力,并且无人可以分担。因此这两个泾渭分明的人在今夜的热闹中,居然也共同有了一丝隐秘的寂寞。
不仅如此,张思广特意让人为格曼斟酒布菜。也因为格曼被张思广劝着喝了几杯酒,他内心中那种凄凉的情绪才稍微缓解些许。
就在这片欢乐的海洋中,张思广对格曼问道:“你父母呢?”张思广问道。
一听张思广问起他的父母,格曼心中唯一一丝柔软突然间烟消云散。但是他还要鼓起勇气继续应付张思广。
“阿爸是一个猎户,因为一次受伤不治死了,阿爸死后阿妈实在受不了家里没有顶梁柱的日子,索性在家门口的大榕树跟前吊死了。”
但是格曼没有办法,只好老老实实说出了自己父母的事情。但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父亲因为抵抗朝廷军队受的伤这一件事情没有仔细告诉张思广。当然格曼也没有说谎,只是没有把这一个重要的信息说出来而已。
张思广看到格曼说起父母时候突然涌动在一丝淡淡哀伤,突然对他生出一丝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同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