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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上飞沙四溢, 一间间破败污秽的屋宇毫无规律地到处歪立着,好似一大群苍蝇趴在地上。路地上,屋墙上, 栏杆上,随处可见大小污渍。

到处是同城镇本身一样肮脏的人。

他们穿着肮脏的衣服, 挂着肮脏的脸色,眼睛危险地打量着四周。这些为文明社会所排斥的人,肤色各异, 身形不同, 不论男女老少,来到此地, 既是逃亡, 也是被流放。

街边,屋下,角落里, 他们中有不少戴着面具。油彩夸张的戏剧面具, 简洁诡异的能乐面具,立着细长雀尾的假面面具,一张张真实的脸与往昔岁月一同隐藏在各式各样的面具后面,无论那岁月多么跌宕起伏、动人心魄, 如今置身的城镇是世界边缘的肮脏污秽之地。每天活着, 不过是为了继续活下去。

许多人正低头看着手机或电脑屏幕, 眼里闪着猜疑的光。在这逃亡之地,并不是所有人都已被世界遗忘。有不少新来的, 在世界外面仍有仇家。重金悬赏。若能捉住,能捞上一笔。

嘭——

一声枪响。

在一场以鸡毛蒜皮开端的争执里,有人终于不耐烦地开了枪。有人倒在地上,面具破碎,露出一张多年前曾为世界所熟知的脸,淌着血。周围的人抬眼看了看,确认地上那个已被外部世界遗忘的死者并未存在于任何通缉令上,无法为自己谋得任何赏金,便兴趣缺缺地收回视线,继续做自己的事了。

没人管尸体,也没人管杀了人的人。这个地方没有不正义的事,因为没有正义。

一个背着面具箱子的北欧人带着两个脸戴卡通动物面具的人走进了城镇。碧眼的北欧人是这里的熟面孔,但他身后的两人衣着仍算是干净,没人见过,显是新客。

一双双眼睛打量着他们。

谢亦桐步履很从容,外面看着,好像是什么也没在意。但她颈后发紧,手在口袋里微微攥着。凡是生物,都有保存生命的本能,到了这么一个连空气都盈满危险的地方,她的生命本能警铃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