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彪万分想不通,来到泾州之前,他甚至做好了饿肚子的准备,没想到这里的粮食比淮南还便宜,只要兜里有钱就行。
徐家的商铺遍布唐国,汉中和成都也有分号,他们一行人离开汉中前,才支取了不少银钱携带,所以一路走来日子过得还算舒坦。
徐彪咯一口痰吐在地上,摸出一块粗布手帕擤鼻涕,用完后觉得有些脏了,随手一扔落在身后。
刚抓起缰绳,一个戴红布袖标的大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张开手拦在徐彪马匹前,严厉地道:“这位官人,请你下马,将刚才吐的痰和扔掉的垃圾处理干净!”
徐彪一愣,一脸迷糊,骂咧道:“哪来的老婆子?滚开!”
马车里的徐铉探出头,不悦地呵斥道:“徐彪住嘴!跟你说过多少次,不可随意辱骂人,怎地不听?”
徐彪急忙抱拳道:“三爷爷恕罪,下次不敢了!只是这悍妇突然将我拦住,真是莫名其妙!”
徐铉朝大婶看去,她胳膊上的红袖标格外显眼。
“这位大娘,不知有何事?”徐铉清清嗓,操一口别扭的开封官话,和颜悦色道。
大婶插着腰杆,听口音知道这伙人是外乡来的,语气缓和了几分,指着地面说道:“官府有规定,白盐大道不许抛洒垃圾,不许吐痰,更不许随处屙屎撒尿!外乡人初犯,不罚钱,但要清理干净!”
徐铉满脸讶异,一处小小县城,竟然还有如此规定?
他转头四处瞧瞧,大道上熙熙攘攘,地面却干干净净连片纸屑都没有。
兔牙李从嘉也探出脑袋,好奇问道:“敢问大娘,若是有灰物要扔,又或是要如厕,又该如何?”
大娘愣了愣:“啥叫灰物?”
李从嘉想想,忙解释道:“与垃圾意思相近。”
大娘没好气道:“垃圾就垃圾,文绉绉的别扭!瞧那边,那里有垃圾桶,路旁还有茅厕,扔垃圾上茅房,就往那去!”
李从嘉、徐铉、徐彪三颗脑袋齐齐朝大婶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在大道几处固定位置,用泥砖砌成一个个圆柱桶,下边有带挡板的开口。
路旁,还有一间土屋,造型比较别致,分为左右两侧,两个入口。
这样的屋子,三人从未见过。
“那就是垃圾桶?”徐铉喃喃称奇。
“那是茅厕?”李从嘉微微张嘴,露出兔板牙。
大婶报以鄙夷的目光:“瞧你们也是富贵人家出行,怎地一点见识都没有?”
徐铉和李从嘉相视一眼,都感到有些脸红。
徐彪想要怒斥几句,徐铉忙喝道:“休得无礼!你马上把污秽擦干净,捡起你扔的垃圾!”
徐彪不敢多嘴,翻身下马,捡起刚才扔的粗布手帕,将吐在地上的口痰擦干净。
大婶叉腰监督,满意地点点头,挥挥手:“行啦,走吧走吧,记住喽,在安定县城和白盐大道都是一样的规矩,下次再被抓住,可就要罚钱啦!”
徐铉急忙叫住她:“大娘留步!敢问大娘是哪里人?”
大婶白了他一眼:“当然是安定县人!我家就在城西瓦头村,第二甲第六户!”
大婶很得意,瓦头村属于县城周边一个上等村,村中子弟大多在军中当兵。
如今在泾州,军户人家最先划拨田地,而且大多集中在县城周边,清剿薛家空留出的水田旱田,也优先划分给军户。
三月前公开招募兵士,短短几日便有万余青壮踊跃报名,最终在史匡威的亲自监督下,优选出三千勇健。
落选者无不遗憾,满心期待下一次募兵。
如今在泾州,当兵吃粮可是最优等的职业。
大婶的骄傲让徐铉和李从嘉有些莫名其妙,徐铉又急忙问道:“大娘既是泾州本地人,为何会讲中原官话?”
大婶一挺胸脯,伸出胳膊,露出红袖标:“瞧见没?咱可是受过培训,也是吃官家饭的!”
两个江南贵族子弟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那红袖标上绣着几个大字:卫生管理队,底下还有一行小字:白盐大道片区。
徐铉哭笑不得,这是何意?
难不成,泾州州府衙门,还专门成立了一支监督人不许吐痰随处大小便的队伍?
大婶不耐烦地挥挥手走了:“懒得跟你们这些外乡人说,啥都不懂”
李从嘉眨巴眼,小声道:“徐先生,这里当真是泾州吗?为何似乎比江宁规矩都多?一个乡下农妇,也能受雇于官府?还凶巴巴地当街斥人?”
“这里的确是泾州”徐铉勉强笑了笑,“或许是彰义军节度使史匡威治理有方吧!此人,应该比较讲究,爱干净”
“会不会有扰民之嫌?”李从嘉疑惑道。
徐铉仔细想想:“应该不会,大道之上整洁如新,没有秽物和恶臭流水,也是一件令人赏心悦目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