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秀坐在天井石桌旁,看着马庆踉跄腿脚,大饼脸上堆满谄笑朝他跑来,觉得双眼彷佛被刺痛般不忍看,心里腾地涌出极大怒火。
“属下马庆叩见小官人!”马庆跪地叩头,哽咽着:“快两年没见,小官人长高了,越来越有世家郎君的风范”
马庆呜咽着哭了起来,不停抹泪。
朱秀也红了眼睛,攥紧拳头低喝道:“马三啊马三,你这家伙,伤成这副模样,为何不告诉我?”
马庆咧嘴,一边哭一边笑:“小人命硬死不了,犯不着为些小事惹小官人烦恼!”
朱秀语气有些发颤:“你在信里是怎么说的?再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若是知道你伤成这个鬼样子,我绝不会让你留在开封!”
马庆抹抹泪,笑呵呵地道:“那小人就更不能告诉小官人了!小官人信任马三,派马三来开封主持藏锋营,小人走时说过,绝不会让小官人失望!小人早就想过了,就算死也要撑到小官人驾临开封之日!”
朱秀胸口堵得慌,长长舒口气,拭去眼角的湿润。
“早就跟你们说过,危急关头以保全自身为重,丢了性命,拿什么做事?”
马庆憨笑点头,也不反驳。
他咧嘴笑时,朱秀瞧见他嘴里黑乎乎一片,忍不住道:“你嘴里的牙呢?”
马庆满不在乎地道:“关在大理寺监牢时,被李业那狗杂碎派狱吏撬掉了”
朱秀面皮颤了颤,再看看他头上一块一块蛤蟆皮似的骇人伤疤,右手齐根被斩断的拇指,残疾的腿脚,连说话声也像是在嚼沙子,听得人心头发瘆。
马庆摸摸头,傻笑道:“小人本来就长得丑,现在模样更是瘆人,将来恐怕找不到媳妇了”
主仆二人大眼瞪小眼,朱秀噗地笑出声,眼角却滑落泪水。
“小官人莫哭,马三还活着,还能为小官人尽忠”马庆手忙脚乱地取出一块帕子,弯着腰小心翼翼地擦拭朱秀面颊。
朱秀勉强笑了笑,拿过帕子抹抹脸。
“你坐下。”
“诶~”
马庆顺从地坐在朱秀面前。
“李业往陕州逃了,有符家的人在那,他跑不了。你亲自去,完事以后赶快回来。”朱秀语气森冷。
马庆咧嘴笑容阴森:“多谢小官人给马三一个报仇的机会,小官人放心,小人一定会好好招呼国舅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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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秀带着胡广岳和史向文离开老鸦巷,骑马走在街上,心情十分低沉。
他知道马庆被李业捉住,恐怕少不了严刑拷问,受伤在所难免。
但也没想到马庆会伤得如此严重,还落下不少残疾。
马庆当初写信报平安,对于他的牢狱经历只言片语带过。
朱秀当时忙着赶赴邺都,也就没有细问。
没想到今日见面,才知道马庆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
朱秀叹口气,怒瞪胡广岳道:“你们好大的胆子,一个个都瞒着我!”
胡广岳苦着脸道:“小官人恕罪,是马统领三令五申,不许我们透露他的伤情,以免让小官人牵挂。”
朱秀摇摇头,叹息不已。
马庆跟他从沧州到泾州,又来到开封,是跟随他时间最久、最忠心的部下,朱秀希望他能盘活开封局面,为藏锋营扎下根,但更希望他能好好活着。
“走吧,去司徒府。”朱秀收敛心神,打起精神,准备赶到司徒府见郭威。
刚过了武成王庙,来到太学附近,街道上突然变得乱哄哄,有兵士三五成群,挨家挨户地抢掠,砸门打人,整条街乱作一团。
更有甚者,还满脸淫笑地追赶妇女,肆无忌惮地踹开沿街商铺门,抢夺钱帛古玩玉器,什么值钱就抢什么。
朱秀大吃一惊,哪里来的乱兵竟敢这般嚣张。
“小官人,好像是邺军兵马!”胡广岳指着几个领头模样的将校,只见其身后还有卫兵肩扛邺军旗帜。
朱秀惊怒不已,这些人好大的胆子!
街边一处蒸饼铺子,木板档门“哐啷”一声砸倒,一个瘦小的少郎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黑灰满布的脸蛋充满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