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翎和齐泗的眼里,这一家三口迟早要死,只是现在还不能死,得留住他们的命换回周宪。
齐泗留下五名兵差负责看管,自己则偷偷跑到甘泉坊里的瓦肆听曲作乐。
柴房里,朱武躺在地上,杨巧莲和吴友娣撕破袖口,蘸着清水为他擦拭伤口。
“大郎受苦了”望着朱武胸口长长的刀口,吴友娣满心疼惜。
杨巧莲一边掉眼泪,一边埋怨道:“你个蠢牛,嘴硬个什么?磕头求饶说两句好话不就得了?干嘛非得逞能?真要被人一刀杀了,你叫娘跟我咋活?”
朱武气愤地道:“姓周的不把俺们当人看,俺实在气不过!”
杨巧莲轻轻拍了他一掌:“人家是官,是做将军的,手下有兵差,咱们是民,是小老百姓,拿什么跟人家斗?”
朱武骂咧道:“狗屁将军!就他那副怂样,俺一刀就能宰了他的狗头!早知道俺家要遭难,年初句容县赤仙湖‘天保大将军’起事,俺就应该和刘栓子的表兄去投奔他,杀官造反,救世济民!”
杨巧莲吓得脸都白了,打了丈夫一下:“少胡说!闭嘴!我听说那天保大将军造反不过一月,就被朝廷水师剿灭,家里三代祖坟都被刨干净哩~”
朱武没好气道:“俺家祖坟在濠州定远县,他们想刨也找不到!怕个甚!大不了脑袋掉了留下碗大一个疤,也好过被他们像猪狗一样宰杀!”
吴友娣摆摆手示意两口子莫要吵嘴,低声道:“那姓周的突然把咱们从大牢里带出来,十有八九是因为周家出了事!你们可记得那脑门长黑痣的军汉说,有一伙北边来的人到板桥店来寻咱们,然后和周家的人遇见,打了周家的人,还抓了周家的小姐!”
杨巧莲振作几分精神,忙道:“是这样说的!还说那伙人是咱家的亲戚!”
杨巧莲兴奋地看着吴友娣:“娘,咱家在北边还有亲戚?”
吴友娣迟疑道:“朱家在濠州的确还有些远房亲戚,只是许久不曾往来,自从他爹死后,更是断了联系我娘家两个哥哥死得早,嫂嫂带着外甥早就逃到外乡去了。
倒是有几个堂表兄弟留在濠州,只是自从咱们逃到江宁就再没联系过,没来由的,人家又怎么会突然找上门来?
就算找来,咱家的那些穷亲戚,哪有胆子劫周家的船?”
朱武苦笑道:“八成是找错人了。”
杨巧莲道:“甭管他是不是找错人,听那姓周的和黑痣军汉话里的意思,这伙强人可不好惹,连周家也吃了大亏,还丢了一位千金娘子!
姓周的不杀咱们,估计是想拿咱们换回周家的娘子!”
“要真是这样,那咱们三条命算是暂时保住了”吴友娣喃喃道。
朱武担忧地道:“若是找错人,万一他们和周家动起手来,有个死伤,岂不是受俺们家牵连?周家毕竟是地头蛇,那伙人再厉害,进了江宁城也讨不了好”
杨巧莲气急:“咱们的小命能不能保住都不知道,你还有心思关心别人?”
朱武嗫嚅道:“俺家已经够倒霉了,可不能再连累别个,何况还是不相干的人”
吴友娣又是欣慰又是疼惜地握住儿子的手:“大郎是个厚道人啊!你爹以前常说,厚道人不吃亏,菩萨也会多多保佑~”
杨巧莲红着眼睛道:“咱家都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了,还不吃亏?也不知是哪个天杀的告密,我咒他一家不得好死!”
吴友娣瞪了她一眼:“咱娘仨都在这,亮娃子和大丫也逃过一劫,人都好好活着,哪来的家破人亡?呸呸~少胡说!”
杨巧莲抹眼泪,呜咽道:“两个娃娃这么小,离了咱们哪能活得下去?”
朱武忍住伤痛,安慰道:“俺儿子机灵,南洼子又是他从小光着脚长大的地方,不会有事的!”
吴友娣坚定地道:“咱们原本以为,进了大牢就得死,不也好端端的活到现在?老天爷叫咱们活下来,一定有他的道理,我总觉得,周家这事不简单,或许就是咱家活命的机会也说不定!”
朱武用力点点头:“娘说的对,俺们得打起精神来,周家没对咱们下手之前,咱们可千万不能先倒下!”
杨巧莲看看丈夫,又看看婆婆,深吸口气压住心中伤感,用力点点头。
三双手用力地握住,在这生死未卜的绝境之处,给予彼此一点依靠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