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恒峰只得敛了面容,神色如常带头领着俞怀生入了皇帝顾湛的书房。
顾湛难得的处理朝政,今日更是特宣俞怀生这一囚犯入内一见,早早在书房等候。
他见俞怀生缓缓走进来,眯了眼去细瞧,虽是伤痕累累,面色憔悴依旧能瞧出俞府的风骨,俞怀生挺拔的脊背,双目澄澈丝毫没有畏惧的望向顾湛,行礼后站在原地,侍卫被顾湛谴了出去,屋中只余他们二人。
俞怀生望着年迈的皇帝,想起他从前种种所为,心下厌烦,可为了俞府,为了在益阳等待的妙海,他还需耐着性子与皇帝周旋。
“你便是俞怀生?”顾湛先出声问道,即便年迈旧病缠身,可做了数十年的帝王,威严依旧在。
俞怀生不卑不亢的回道:“正是。”
顾湛见他这副模样,心中不喜,他这桀骜不驯的样子跟曾经的俞阁老一般,都是快硬骨头,难对付的很。
“你可知你抗旨不尊,所犯欺君之罪,朕命你俞府世代作为兰若寺佑庙僧者,为何你擅自离了寺庙,到这京城中来搅弄局势?你祖父是如何管教你的?”顾湛冷声问道。
“祖父已去世,他临终前曾告诉我,陛下未能遵从与他的约定,所以我们也无需再待在寺庙之中。”俞怀生未有丝毫畏惧之色,仿佛口中陈述的事情在正常不过。
顾湛听后大怒,将眼前的几个折子扔至地下,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反驳朕,那劳什子约定,朕何曾没守约!”
俞怀生也全然没了好脸色,沉下脸对道:“陛下若是遵守约定,那因何如今三皇子势力这般强大,皇位于他而言不过唾手可得。”
顾湛起先不过在赌俞阁老并未将约定告诉俞怀生,可此时听后晓得俞怀生什么都知道了,心中忽生愧意,不过稍纵即逝,便被俞怀生的态度所激怒。
“陛下当年与祖父约定要保太子嫡系血脉登上皇位,陛下虽答应,可代价便是祖父以自家嫡系子孙血脉入寺作僧人为交换所换取的,我们在寺庙中青灯古佛坚守承诺,缘何陛下一手造成如今局面?”俞怀生字字句句皆踩在顾湛痛处,顾湛怎能不恼羞成怒。
“太子自己中毒至今昏迷不醒,怎会是朕一手造成的,朕难不成会害死朕的亲生儿子不成?”顾湛气得满脸通红,横眉怒目站起身伸手指向俞怀生。
俞怀生却面露讥讽,冷笑一声道:“若不是陛下偏疼三皇子,将全部的宠溺都集于三皇子一身,使他觉得能与太子一抢这皇位,太子怎会中毒?太子中毒后陛下是什么反应?可有给他寻找良医诊治?”俞怀生字字相激根本不留余地。
“陛下您没有,您坐视不理,三皇子势力渐大,朝局混乱,致使国体动荡。您看看这便是您治理的江山,可对得起先皇期许,您坐上皇位之时的初心可曾记得!”
俞怀生声声直击顾湛内心,不曾畏惧皇权,一人污衣垢面站于偌大的殿室内,直指皇帝的不是,此番气度和胆识非常人所能够,便是再多的污垢也难掩其的锋芒。
顾湛看着阶下的少年惊觉自己已老,竟没有心力与之抗衡,手中虽握生杀大权,奈何俞怀生口中所说句句有理。
曾几何时自己也有少年这般勇气和睿智,亦想好好整治国本,为本为民,想要做一个好皇帝,如今落得这步田地,朝中乌烟瘴气,尽是权势谋算,忠臣少之又少。
这样的豫国能坚持多久?顾湛不敢细想,若是他一朝命尽又有何人能堪大任?他真是老糊涂了。
顾湛仿若失了浑身力气,踉跄两步坐了下来,挥挥手示意俞怀生退下,他不欲与俞怀生再多说,此时更是不想见到他。
俞怀生见顾湛这番模样,也不好逼的过于紧,转身离开,铁链虽加于身,但依旧无法阻挡俞怀生的脚步,一步一步稳稳迈向殿外,迈向外面的朝阳。
顾湛因着这几年年老,眼睛瞧不清事物,再加之畏阳,一见阳光便刺目流泪,所以宫中所有寝殿门窗皆是用极厚的贡纸覆于天然云母所制门窗扇上,以此遮挡去大半阳光。
随着书房大门关闭,似是遮去屋中最后的光芒,顾湛看着窗棱间洒下的几束微弱的光芒,期间杂尘漂浮,缓缓合上眼,眼角却有泪水划过,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这个皇帝做的并不够格,而且他已年迈,这皇权离他越来越远,就像这浮尘一般,越是用力去捉,越难触碰。
俞怀生照旧回到刑部大牢,因着皇帝见过他后并未有任何指令,只得先将他关于大牢之中。
三皇子顾尚义却觉奇怪,皇帝肯见他本已是令人意外,竟还能全身而退,毫发无损的回到大牢中。
李恒峰只得敛了面容,神色如常带头领着俞怀生入了皇帝顾湛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