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花木的弟弟?”

拓跋焘的声音十分低沉,带着一点儿隐隐的嘶哑。花雄知道可汗必定是为赫连皇后背叛之事头痛不已、愤恨难当,顿时心中一喜,立刻抬头道:“回可汗!正是!我是花木……不,是花木兰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花木兰……”

从齿缝里挤出几个音节,像是要把这个名字咬碎在自己的唇齿之间,拓跋焘捏着桌子的一角,险些把桌角给捏成齑粉。

“是的可汗!花木兰其实是女子!当初她与我阿娘拿了要给我阿爷的军帖,跑来了平城大营,代替我阿爷从了军!没有人知道她是女人!她骗了所有人!!”

拓跋焘用一种不可思议地眼神瞧着面上若有得色的花雄——这人是不是觉得他道出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一个足以毁掉花木兰的秘密?

呵呵,如果是半年……不,四个月前他能掌握这个秘密,他必定也会认为这是一个控制“花木”最好的秘密。可现在……

平民百姓也就算了,王公贵族里谁不知道那个名震天下的“花木”其实是女儿家!?

探子甚至来报说:平民百姓、尤其是女性听闻那个帮助夏国复国的英武将军是女性之后大吃一惊,接着人人都迫不及待地将这个消息告诉别人。在刘宋,女儿家效仿木兰,掀起了一场“易服运动”,女子们不分老幼,纷纷穿起了胡服、裤裙与裤装,总之就是怎么方便怎么舒服怎么来。

刘宋文人气得个个发抖,说是反了天了!女儿家没有女儿家的模样,如此一来阴阳颠倒、牝鸡司晨,怕是世道即将倾覆!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把衣装不够有“女儿样”的女子处以私刑的事情发生。

但刘宋的女儿家们并没有被私刑、被文人的口水给吓怕了。越是有人想用私刑对待他们认为不够乖顺的女子,越是有更多的女子开始了反抗。

从高门开始,在女冠子们的帮助之下,许多女子逃往了长安,并在长安工作生活、生根发芽。

“花木”是北魏叛徒,哪怕她的女儿身证明了她私奔的罪名是莫须有的罪过,在她帮着赫连珠复国之后,花木兰还是成了叛徒的代名词。

花木兰虽是北魏叛徒,在女子们的心中却不仅仅是个叛徒。北魏的宗室女不敢像刘宋女子那般大张旗鼓地改变,且鲜卑女子本身在社会中的地位就要比刘宋女子在社会中的地位要高些。不论是穿胡服还是练弓马,这些都是鲜卑宗室女过去便被允许从事的活动。

只是过去的宗室女并不热衷于弓马,太过喜爱弓马的宗室女也会被周边的人规劝,因此宗室女里并无太过沉迷于弓马的女子。

现在可好,宗室女们嘴上不敢说什么、面上也不敢表露出,私底下却越来越多地舞刀弄剑。甚至有宗室女说自己想做将军,自己若是去做将军,必是不会比那些男子差的。

拓跋焘不是刘宋文人,不会说什么“反了天了!”。可朝堂上下受刘宋影响或是有汉族血统的一些文官真是天天都为女子们的“男人化”急白了头发,急秃了脑袋。

这些官员经常大声唾骂受了花木兰影响的女子们都是对北魏不忠,可女子们照样我行我素,时不时还能听见有女子嘲笑这些官员说:“你一个刘宋降将为何不说自己对刘宋不忠,只因女子效仿那花木兰便骂女子是北魏叛徒?”

拓跋焘哪里有心情去搀和这些破事?他一面写招降书给赫连珠,同意给夏国宗亲更好的待遇,又劝血脉亲人都在自己手上的赫连珠好自为之。一面又要防着动作频频的刘宋、日益壮大的拓跋浑以及休养生息的柔然,在不削减边关兵力的同时于平城集结重兵。

待到最近拓跋焘才发现花木兰是女人这件事的影响力远比自己想象得要巨大——人们不光把花木兰这个女人当奇葩来感叹,更有越来越多的人受到花木兰的影响。

崇拜花木兰的人远比辱骂花木兰的人多,觉得“花木兰一个女人都能做到的事我一个男人如何会做不到”的人更多。

事到如今,花雄再来说花木兰是个女人又能改变得了什么?花木兰在人心中的地位高低早已无关她的性别是男是女。

再者……

这花雄说花木兰当年是替父从军?那花木兰她父亲为什么不从军?让女儿顶替自己去从军,这不光是逃兵之罪,还是欺君之罪。

这花雄也就比花木兰小一岁。既然花木兰可以年纪不到十五就替父从军,那他呢?作为一个男儿的花雄在他阿姊要去替父从军的时候又在哪里?

纵使花木兰是瞒着父亲、瞒着弟弟去从军的,花木兰的父亲难道不知道花木兰离家从军去了吗?若是不知道,他为何不去军营报道?若是知道,他为何不去追回女儿,让女儿回家、自己去从军?

“——你是花木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