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四九哼了一声,他身侧,叶游弦正躺在板车上头看小人书,包袱枕在脑后,她忽然扭头瞅了裴四九一眼,两眼,三眼,随后她翻了个身,自板车上爬起来,小心翼翼的看向裴四九,“城主,我还是很奇怪,你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啊?”
“别叫我城主,我大名裴颜,而且我不是离家出走,我明明是在闯荡江湖。”裴四九拍了拍手边的长剑,坐在板车上,腰背挺的笔直,就是随着颠簸的小板车一蹦一蹦,腿上搁着的剑也跟着一蹦一蹦,看起来有几分滑稽。
“好好好,闯荡江湖闯荡江湖。”薛明决连忙顺毛,“你不同衍天君留一封信?就这么走了永明城怎么办?”
“衍天君不会管我的,至于永明城,会有人去管的,我平日里在城中其实并不怎么管事。”裴四九被颠的屁股疼,他换了个姿势,看着骡子拉着他们慢悠悠的往前走,天高路远的,还挺悠闲。
“那裴兄,下一步你打算去哪儿啊?”薛明决扭头问他,裴四九摸了摸下巴,“当然是先跟着你们回不知山啊,好多年没去过了,还挺想的。”
不知山,沧州偏远山区的一个小山头,但是有漫山遍野的果子树,非常清晰的规划出种树的场地,什么樱桃杏子梨子桃子枇杷,全是吃的,如今时日刚一脚迈入夏天,恰逢樱桃成熟,一路的甜香。
薛明决将骡子捆在树底下歇着,自己去河边净了手,爬到树梢上掐了一捧红樱桃,稳稳的落地,随后将果子分给叶游弦和裴四九。
咬着酸甜的樱桃,裴四九坐在树底下乘凉。他往山头望去,只能看见缭绕的雾气,其余的什么都分不清了。
“我记得这树还是我种的。”裴四九吐出樱桃核,薛明决在他身边坐下,他撑着头,眼睛依旧和善的眯起,“不是,你种的那棵树早就死了,现在这片果林基本都是后来自己长出来的,以前的老树只剩下庭院里师傅种的那棵还活着了。”
他们二人年岁相仿,幼时曾经当过一段时间的玩伴。只是后来崔故出了事,裴四九被裴绮带走,薛明决就极少同裴四九往来了,一来是避嫌,二来是那几年他出山容易被人打,当然,现在也差不多,三来,他们的关系终究是不似从前,裴四九不愿靠近,薛明决默默远离,直到沦为末路。
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山水,裴四九一时感慨良多。
三人一路上山,走过八重禁制,最后到了一个小小的青砖院子外,薛明决正欲推门,忽然发觉不对。
他按住了剑,裴四九挑眉,以唇语问他,“有人?”
薛明决点头,所幸院子小,随后裴四九堵在大门口,薛明决直接一个飞身掠至后门,抬手一推,大门哐当一声打开。
庭院里的老树依旧如往昔一般枝繁叶茂,清风瑟瑟,他看见了垂落在枝桠上一握如墨般的长发,一件白袍挂在树枝上,将挂满樱桃的枝桠压的微弯,有人赤着脚坐在树干上摘果子,腕间墨玉环轻轻晃动。
薛明决愣住了,他握着长剑的手指微微颤抖,就在此时,树上的人扭头,冲着他挥了挥手,熟练的仿佛他从未离去过。